——格特鲁德再次‘成功’逃脱。
“哦上帝哦上帝哦上帝哦上帝啊”
——格特鲁德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一颗心扑腾直跳,整个人正处于疯狂倾斜晃动的世界中。必须一刻不停地呼唤上帝之名,才能使恐惧褪去,理智复苏。
她的脸惨淡皱缩,一双赤红死鱼眼呆滞浑浊,令人联想起身处地狱失去灵魂而徒留下人形的空洞躯壳。
她呜呜咽咽着挣扎爬起来,长吐一口气,感觉到自己后背又沁出一颗颗冷汗。
用手臂碰了下肋骨,她痛的猛然一缩,低伏着呻-吟颤栗,裹在湿透了的连衣裙内的身体两侧如风箱般剧烈起伏,一阵阵发抖。
没事!没事!不要怕!
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上帝会庇护他的子民!
去他的,你逃出来了!
听到没有,你逃出来了!
——斜躺在垃圾堆里的格特鲁德衣衫凌乱,满身脏污血迹,像极了夹着尾巴躲避行人的流浪狗。
雾气弥漫的空气中似乎有股冷牛奶的腥味,现在又混杂了膻甜气的血味,并且这味道越来越浓郁。
在她背后,是翻倒一地生活垃圾的深绿色大号垃圾桶——
‘也是西尔维娅那女表子的自助餐厅!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这女孩命中犯贱,爱吃各种垃圾货。不会再有人像她那样会在每个夜晚都去翻找垃圾桶,她就是个吃不了正常人类食物的贱货!’
此时此刻……唯有想些简单快乐的事,格特鲁德才能忘掉身体的痛与灵魂深处的惧。
她不要再想起,假的,都是道具模型,统统是错觉,她再也不要靠近那些记忆……
——半小时前。
那按照常理早该扭断脖子一命呜呼的少年司机向她展开双臂,两颗黑豆似的眼睛在眼窝里滚动不止。
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暴突的染血黄牙,用平板阴森的死人音开腔了:
“回家吧,格特夫人,来,我要你回家。来啊,跟我回家。你该,来,回家吧,跟我回家,走,回家……”
“——不”
格特鲁德张大了嘴,从锁紧的喉咙挤出气音,怕的脸都要扭曲变形,一双闪烁着异样亮光的眼瞪的几乎要脱眶。
她想大叫,却叫不出声。只能踉跄着拼命向后退,向后退,右手飞快在额头胸口划出十字符。
外面。
隆隆作响的灰白公交车似烧红的尖刀切开半软的乳白色奶酪。
两侧融化了的奶油般被抛之车后的溶溶浓雾翻腾滚动,不甘示弱,很快便咆哮着追来。
脑袋扭到后背的司机慢慢从血红色驾驶座站起来,一步一晃,更靠近她了。
“——不!!!”
格特鲁德没命地叫喊,双膝发软,摔倒在地。
两腿全然使不上劲,她就蠕动着向前爬行,神色癫狂的猛拍车门,泪水滚滚而下。
看着诡异的司机逐渐向她走来,两只大手不断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向她伸出手臂,好像下一秒就会狠狠揪住她——
格特鲁德发出凄厉惊惧的尖叫声,大叫救命。
‘唰——唰——唰’
这时。
也许是破败不堪的公交车突现故障,也许是少年司机不甚熟练的碰到门扇开关——距离格特鲁德一手之远的车门竟缓缓打开——缕缕雾气涌了进来。
同时那股咬啮皮肤的尖锐寒意也飞快渗了进来。
她抖了抖肩膀,看也不看迅速移动的水泥地面,一心只想逃离这怪异残忍活像是三流低俗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恶俗场景。
于是,她想也不想的往下蹦,歪歪斜斜的一头撞到垃圾桶上,连滚带爬向后翻滚十几米才停下来。
——司机在笑。
浓腻纯白的雾气重新融合的刹那间——格特鲁德瞥见司机驻足于公交车台阶上,一手扶着门扇边框,一手敷衍且随意的在额头肩膀划出十字符。
他仍用那颗扭转了180度的脑袋盯着她,死白死白的脸像根发臭油腻的白蜡烛,嘴角微笑的弧度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说——
‘嘿,顽皮捣蛋的格特夫人,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不要太早放心,我会抓到你,剥皮抽筋后献给我挚爱的西尔维娅小姐。
等着,我会抓到你,带你回家,回到有西尔维娅小姐的家。’
——肋骨处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清醒。
鲜红的血似一朵朵玫瑰绽放于格子连衣裙的胸前,她看着自己汩汩流动的血抖个不停,怕的只想痛哭一场。
最好是埋在安全感十足的神父胸前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然后……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没错,上帝会叫他的信徒免于磨难。
别怕!别怕!最后他不也开车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