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特鲁德一脚踩进慢慢滚动着的浓雾里。
室外气温骤降,应该有零下几度的样子。
只穿着单薄棉质连衣裙的她轻轻颤抖,面颊乳酪般雪白。
几步跑下3850号房的水泥台阶,站在乳白色不透明的雾里无助的想要哭号打滚——她看不清太阳,看不见前路,也看不到相隔几米远的邻居家别墅。
就连门前瘦骨伶仃的路灯也显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视野一片白,原来……伸手不见五指的不止是黑,还有白。
格特鲁德眼里噙着泪水,哽咽几声,又连忙捂住嘴,死死摁住。
‘不该是这样的……虔诚温顺的基督教徒不该遇到【这样】的怪事!’
——她觉得自己喉咙咸咸的,眼眶也热热的,用手背拍了拍冰凉额头。
喉结滚动——她多想立刻灌上几瓶威士忌杜松子酒或者啤酒也好,醉上个几天几夜。
醒来后一切如常!什么烦心事都会消失!
室外又浓又深的雾不紧不慢地游走移动。
这些细如蛛丝的薄雾随着凉飕飕的湿气吸进体内,如冰霜战士般大刀阔斧地侵占血液、冻僵肢体、凝固思维。
格特鲁德咽了口口水,不由得想要遵从本能躲回自己温暖舒适的‘家’——想到地下室的西尔维娅。
格特鲁德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无力虚脱感。
‘上帝啊……那不再是家了’。
格特鲁德梗着脖子,义无反顾地向前(或向后)飞奔而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那是女巫的巢穴,是食人魔的屠宰场。是西尔维娅淫邪放荡与魔鬼交-媾淫乐的不祥之地。是见证西尔维娅堕落不洁舍弃人类身份的污秽之地。’
她擦净嘴角边的湿凉鼻涕,又往前胡乱跑了一阵。
这下她再也不用担心恶魔的爪牙,因为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现在所在何处。
一团团白腻迷离的雾气如勾芡般包裹住格特鲁德全身。
呼喊声在这里变得十分散乱暧昧,像是嘴里拉丝的糖果,黏黏糊糊,不清不楚——这大概是因为浓雾里有种怪异的湿润感。
不止一次,格特鲁德听到了突然经过又瞬间远离的窸窣声,同时那雾气不停翻滚涌动,映出大团很像白衬衫上的灰暗脏污颜色,然后暗影又会褪为灰白。
她知道——雾里有什么‘东西’。
让人心惊胆战的‘危险东西’。
格特鲁德避开那玩意,顺着平整的水泥大路向前走,路面上厚厚灰尘沾染的水珠打湿鞋面,凉意从脚心浸透到后脑勺。
渐渐地,她有种正在被大雾隔离囚-禁的感觉……被西尔维娅恶意的与人群隔离开来。
走了这么久,除了身边的雾,她仅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与心脏紊乱的跳动声。
风吹过雾中的森林,仿佛远古众人在耳边低语。
甚至勾起了格特鲁德脑海中关于遥远而又模糊的邪恶召唤仪式。
——女巫。
那些会在闪烁着星月光辉的夜晚,头戴圆锥形黑帽的尖鼻女巫。
身边通常带着几只纯黑大猫,猫眼浑浊发黄像一滩憋了很久的尿液,直勾勾盯着人看。
会在点燃黑色蜡烛的肮脏巢穴里用老皱手指搅着冒泡泡的墨绿坩埚,没牙的嘴含着一丝狞笑,对你念出恶毒狠辣的咒语……
格特鲁德的心又开始强烈的疼痛起来。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格特鲁德痛苦地呻-吟一声,暗暗想到:
‘不行的……独自呆在这片阴森森白茫茫的环境里我会发疯的!西尔维娅这个阴险狡诈的女表子,她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疯掉。
疯了的话……就像我对神父、对邻居夫妇、对校长、对所有见过的人说——
寄养在我家的西尔维娅行为不端犯了错,所以我把她送到青少年感化院……’
‘实际上……西尔维娅一直被关在地下室。’
‘所以……她也想这样对我吧?她也想把我送到疯人院里的吧?
等雾散了,所有见过我的人都会知道——格特鲁德疯掉了!然后她就会指使【或许已经杀掉】宝拉她们将我送到疯人院去。
当然……这当然是对外说辞。
真正的我会被关在地下室去,尝遍西尔维娅遭受的所有苦难……’
不行。
格特鲁德咽了口口水,再次呜咽出声。
“呜呜呜上帝啊谁来帮帮我——”
上帝?
对了……上帝!
还有神最忠实的仆人——大教堂里的神父!
格特鲁德顿时精神一振,面色红润了一刹那。
她松口气,舔了舔又干又冷的嘴唇,暗自在心里激励一番自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