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愿没再说话。
程志强两手反撑在大腿上,想压制住内心横冲直撞的怒火,酒精却在体内发酵,上了头,呈现在脸上两片赤色,最终愤然离席。
每一顿年夜饭,都是这样不欢而散。
饭桌上,学会沉默是必修课。
要是她再聪明点就好了,这样姐姐就不会挨骂了。
———
刘云向着程志强,数落程知愿没有眼力见,转身又好声好气的跟着愤然离席的程志强说好话。
留下程初和程知愿收拾残局。
几番争论翻云覆雨,餐桌一片狼藉,开盖的空酒瓶七零八落地倒在脚边。
程知愿拦住干活的程初,“你不是还跟朋友有约吗?快去吧。”
程初愣着不动。
她不想留姐姐一个人。
思想斗争之时,周亦语打来电话,让她下楼。
外面天寒地冻,程初不知道周亦语想了什么办法,只能随手套了件厚外套匆匆下楼。
白茫茫的世界,飘雪漫天,如棉絮般模糊人眼,寒风呼啸而过,溜进衣袖是钻心的疼,烙刻下泛红的痕迹。街上行人寥寥,因为是小雪,路上积雪不算太厚,间或有人走过,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程初!”
不远处传来呼喊。
隐约看见四个熟悉的身影,程初不可置信地试探着走到路灯下,验证自己的猜想。
宋时骑车开在最前面,一如平常灿烂地笑,温暖得消融了冰雪,拂去所有阴霾。
周亦语坐在马哲恒后座,和杨星也一起热情地朝她挥手。
原来她说的办法,是来找她。
无人问津的雪夜,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独自骑车十几公里,奔赴一场不确定的见面。
程初眼眶忽然湿润了。
我常以为黑暗之下埋藏的是深渊,于是我站在悬崖边始终不敢向前,旁边不断有巨石滚落,坠落后发出一声轰响。
然后你们来了,带着热血的身体和丰盈的灵魂。
你们毫无遮拦地撞破磅礴的风雪,像兰亭序中恣意洒脱的行书,不束缚在任何桎梏里,拯救了剩余残缺的败笔。
杨星也负责采购,车上被塞得满满当当。程初看了一圈,只有宋时的后座是空的。
他递给她崭新整洁的头盔,说,“走吧,去放烟花。”
不小心对上他闪亮的眼眸,程初动作一顿,晃神了几秒才接过戴上。
程初头小,头盔戴着跟没戴一样,松松散散地垮在脸上,挡住她视线,冷风直往胸腔里灌,刺骨的疼。
和来时不同,宋时开的很慢,但很稳。程初能清楚感受到他的体温,沸腾滚烫。
“快了你就说,路上有点滑”,风中传来他清澈的嗓音。
程初反手抓着后面的把手,也没敢太挨着他,中间隔了一小块空白,脊背就僵硬地挺直,全身跟崩了弦一样不自在。
听到他说话,她差点卸劲似的软下来,双唇还是抿着,保守地回他:“嗯。不快。”
快了也不嫌弃。
———
他们没有带她去市中心,而是选择了就近在一片空旷没人的地方。
宋时和马哲恒帮着杨星也搬下烟花用具,依次摆好。
马哲恒追求刺激,说是营造氛围感,自费买了礼炮。
宋时帮程初点燃仙女棒,火花照亮他的脸庞,眼睫毛根根分明,依附在明眸之上。烟花盛开在他眼底,掉进温柔的漩涡。
女孩们自由地笑着,如同一尘不染的苍兰花。
马哲恒和宋时也没闲着,忙活着撕开隆重礼炮的外包装,大致测量风向和气温,挑选好摆放位置,避免造成人员伤害。
“你们快躲开,我要上大家伙了”,马哲恒贴心地提醒,姿态跃跃欲试。
点燃引线,马哲恒迅速跑开,他的背后连续响起“嗵嗵嗵”的声音。
他们相顾无言,静静等待烟花升空。
烟花绽放,气势汹汹燃烧整片星空,铺展开五光十色的锦绣画卷,璀璨如夏花,光彩夺目的火光划破长空,隐入烟尘,繁星点点,诉说着冬季的密语。
“新年快乐!”周亦语最先喊出来。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胜意,平安快乐!”宋时紧接其后。
“宋时你土不土,我马哲恒祝大家每天都能吃好喝好,没有烦恼!”
“祝福语都被你们说完了,那我就祝各位财源滚滚,衣食无忧吧!”
程初最后发言。
“祝大家家庭和睦,学业有成,天天开心!”
“要不说我们能玩一起呢,祝福的官方级别一样一样的”,马哲恒憨厚地傻笑,鼻尖微红。
程初呆呆地望着面前只剩空壳的礼炮,烟花的外包装被撕得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