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过半个学期,寒假宣告来临。
假期第二天,周亦语就迫不及待地频繁在“安川五条人”群里约饭。结果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不在安川。总之,几次邀约都以失败告终。
眼看假期即将步入尾声,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周亦语不死心,再次发起邀约。
周亦语:「@全体成员除夕出来放烟花」
马哲恒:「你是真不怕冷啊」
周亦语:「少废话,你就说来不来吧」
马哲恒:「来来来,周姐的面子怎么能不给呢」
杨星也:「+1」
接着就没了下文。
周亦语只好一个个单独点名。
周亦语:「@程初@宋时」
世上最无助的事什么?对周亦语来说,那一定是等别人回消息。
一小时后,程初终于回信:「太晚了我这打不到车」配上一个纠结的黄豆小表情。
确实。五人中只有程初家在镇上,到市中心至少要半小时,可是晚上公交停运,出租车又十分少见,她的纠结情有可原。
周亦语思考几秒,灵机一动,自信满满的回复:「没事,我来想办法」
又过了一个小时。
宋时:「好」
这回消息速度,连马哲恒都忍不住吐槽:「大哥,你美国时差啊」
喜获沉默一份。
———
过节前的集市人声鼎沸,物价上涨,到处充斥着砍价声。
刘云征战菜市场多年,哪些菜应该卖多少钱,她记得比电话号码还清楚。不一会就拿下了好几斤猪肉和灌肠,程初被征为免费劳动力,两手提的满满当当。
放下食材,转头刘云拿起菜刀开始处理。
她手法娴熟,亲力亲为,从不让孩子们插手。洗净,切块,分装,放进冰箱,一气呵成。刀起刀落,砧板都快裂开,饺子肉馅已经剁好。
剁肉的声音浩浩荡荡,程知愿被吵醒,迷迷糊糊推开门发现刘云和程初正在包饺子,意识不清醒地跛着腿去洗漱,默默加入她们。
她只在这种超过三天的小长假回来。
“新工作还行吧?”没包几个,刘云就不安分地问。
“还行,马上转正了。”
“工资多少?”
“不多,有个三四千。”
程知愿撒谎了。
她又不是第一次和父母一起过春节。
亲戚间潜在的规则规定,赚钱多的人,是会被问候的。
刘云抿了抿嘴,捏花边的动作不自觉加重,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玩个朋友了?”她不依不饶,像是审问犯人。
“我知道,不着急,我还要工作呢。”程知愿不动声色,对答如流,如同事先演练过。
从小到大,长辈们都说,长大就好了。
程初见证的长大,是父母无止境的诘问,是索取祝福后的责骂,是程知愿换了一份又一份工作的逃离。
她不想长大。
程知愿不想回家。
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苦。
———
七点,窗外鞭炮声连连,朵朵花火映照在窗户,可望而不可即。在一片楼下孩子的尖叫中,程初家开始了年夜饭。
往年桌上的菜还很丰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年味越来越淡,基本只剩下了几道家常传统菜肴。
刘云给程志强倒好酒,为接下来的演讲和批判做准备。
“程初,你今年做的工作是远远不够的”,小名是他取的,可他从来没叫过,“你还是有点贪玩,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学习上,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她没有夹菜,白米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程志强嚼了粒花生米,继续说,“你姐姐当初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你妈妈都过去照顾你了,洗衣做饭什么的都不用你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专注于学习就行了。”
程志强的教育像是利刃,每句都锐利刺耳。
这套说辞她年年都听,却始终做不到完全免疫。
她不作回应,眼泪不争气地止不住地往下流,本就平淡无味的白米饭变的酸涩,吞咽进喉咙压在心口。
窗外的嬉闹声和烟花绽放声模糊不清,依稀可以看见混沌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火光。她只觉得时间怎么这么慢,慢得感官都快失灵。
“她已经很努力了,我当初还考不到这个名次呢”,程知愿替程初解围。
“这就够了吗?你想让你妹妹也像你一样吗?”酒过三巡,程志强更加直接,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足够了。她高兴就行了。”
“高兴?高兴能当饭吃吗?”他把筷子一摔,酒杯晃得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