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是宁为玉碎的性子,既然师兄不肯再对他好,那么让师兄恨他,也是好的。
虞兮辰深吸一口气,夜里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寒意,他看向金絮:
“你要不要听,慕长玉的过去?”
虞兮辰试图用昔日的血腥吓退一个姑娘的爱慕之心,想让她生出恐惧,离慕长玉远去。
这样,师兄身边又只剩他了。
哪知金絮搬来张圈椅,拢上披风潇洒落座道:“你尽管嘴碎,反正不要钱的故事,不听白不听。”
她的眼神带着分明的恨意,过于清澈,让虞兮辰无法直视。
“你变了许多。”他想起在金府那一面,眼前少女褪去了不谙世事的骄矜,只剩风雨兼程后的冷清。
但不可否认,慕长玉把她保护得很好,她眉眼干净,衣不染尘。
虞兮辰难免羡慕,师兄那样淡漠的人,也会为了一个姑娘,与全天下为敌,只因为他愿意。
金絮压下心底的痛恨,催促道:“要么说,要么滚。”
虞兮辰颔首,于公于私,他目前都不能杀她,但不妨碍他记仇:“从明日起,你来做我的丫鬟。”
金絮正要反驳,虞兮辰话锋一转:“别不识好歹,我给你机会接近我,你大可以来刺杀我,给那些亡魂报仇。”
“你不是想我死吗?”
金絮只觉晦气,他的精神状态果然疯得很稳定,大概是从小被病痛折磨,被族人轻视,艰难又扭曲地长到了现在。
反正也是个短命鬼,忍一忍。
她手中的茶杯朝他扔去,忍不了一点。
热气氤氲,在寒冷的天气中结雾凝霜,虞兮辰用折扇挡住,回眸道:“看来师兄真是把你惯坏了。”
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他慢悠悠从袖中掏出纸笔:“这是孤品,值三千金,就记师兄账上。”
金絮:“?”
青年又朝暗处道:“阿晚,你替我看着她,千万别让她跑了。”
话音落,一道飒爽的红色身影从房梁跃下,年轻的女子眉间落雪,眼眸漆黑,带着股倔强。
“是你。”金絮没忍住惊呼出声,眼前人红衣黑发,背负长刀,清爽的麻花辫垂在颈侧,分明是虞归晚,她书中的女主。
此前她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不是,女主怎么落到了小变态手里?
金絮写的时候,对女主的过去只用了几笔带过,写她隐忍蛰伏,终于脱离掌控,又一路打出名头,拜随月生为师。
拜师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暂时打不过练级归来的男主。
等打得过了,也就不必尊师重道了,她正好一脚踹了,再找个更厉害的拜师。
虞归晚的人设,天性慕强。
金絮看了一眼抱胸靠在床边,如此看守她的少女,小声问道:“床很宽,要上来睡吗?”
“不用。”虞归晚用刀柄挑下轻纱床帘,淡声道:“上次的事,多谢了。”
她指的是被关在地下密室的铁笼子里那一回,那是虞归晚第一次逃离西南虞氏,被人截杀受了伤,才沦为林氏少主为妻子圈养的“药”。
林氏少主林襄爱妻如命,君子皮下是修罗骨,他为了瞒下这桩惨案,派人将出逃的少女尽数灭口,除了她和金絮。
身后传来少女清浅的呼吸声,虞归晚吹灭了烛火。
她窥见世家公子的秘密却不死,是因为虞兮辰还需要她的血续命。
而金絮,是因为那个人。
虞归晚闭上眼睛,她自幼在西南虞氏长大,记忆里雨雾不断,潮湿的天气滋生出虫蛇,也让扎根在这里的宗门深谙蛊术。
偃师宗为西南第一大宗,宗门建在傀儡城,城中有一座死人塔,名为“不归”,顾名思义,不归不归,是活人进,死人出。
而慕长玉,是不归塔里第一个走出来的活人。
虞归晚还记得那个大年夜,乱葬岗被雪覆盖,一片死寂,矗立于其中的“不归塔”高耸入云,不见天日,塔内偶有光亮,远望似鬼火。
她撑着伞,等塔内的火光彻底熄灭,等祭塔的人油尽灯枯,像他死去的那些同门师兄一样,悄无声息地葬于冬日,不见来年春。
可她再次低估了少年人的生命力。
雪花飘个不停,晨曦的第一缕光划破了苦寒的长夜,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虞归晚心弦忽颤。
塔内的火光摇曳,仍未熄灭。
借着天光,她看到了风雪中的玄色身影,清如竹,浓如墨。
风雪袭来,他满身鲜血,破碎的衣袖轻扬,高束的马尾凌乱,脸色比雪还要白三分,薄薄的唇角却轻勾起,像只亡命天涯的鬼。
虞归晚一时分不清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直到这半人半鬼的少年抬起右手,“咔嚓”一声,将断掉的左手手臂重新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