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师的演出一票难求,座无虚席,想一睹真容,甚至要等上整整一年。
燃尽朱纱莲花灯,鼓乐歌歇三更罢。
历经数载,鹿棚已经由最初的散客租场,变成如今独占整栋朱漆高楼,此刻门口宾客往来,与勾栏里众多貌美行首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门口小厮见行至门前的马车装饰华丽,立即上前迎客,等马车中四位年轻郎君并排站在他面前时,一时间门口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为首的高大郎君墨衫锦冠,英挺俊美,面对鹿棚里华丽繁艳的景象脸色淡漠;他身侧着杏黄色道衣的郎君略矮一头,纤瘦清俊,美目盼兮,正惊奇地瞧着眼前的一切;再一旁的红衣少年身形健硕,宽肩窄腰,束袖蹬靴好似风流剑客;最后这位郎君白衣白袍,“弱风持扇真君子,扶柳多病俏书生”,活脱脱一个再世宋玉。
四个形色不同的玉面郎君并肩站立于此,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小厮迎来送往,眼里心里明镜似的,立刻转身叫了几个貌美行首出来接客。
“仙客登门!娘子们快来迎!”
阿律抢先一步拦住想要一拥而上的女娘们,掏出怀中一叠票笺递给小厮,他接过细看后,眼神示意女娘们退后,将四人迎进内室。
“原来是贵客,这边请。”
鹿棚一楼宴客大厅,酒色财气,娇笑嗔痴,宾客女娘们形形色色,热闹至极。
小厮带四人到了大厅一侧台阶上了二楼,在一间上书“窥仙阁”的独门独室门前站定。宋宛辛推门进来,见房间内桌上美酒佳肴已备,一侧露台看过去,这个房间正对一个巨大的方形舞台,舞台三面布满座椅,层层叠叠,总有上千个席位,他们此刻站在二楼的露台,将一楼舞台、宾客与三楼看台上的看客全部饱揽在目。
“从门口看不过一方小小酒楼,没想到里面别有一番洞天。”
此刻舞台上正在上演不知名的歌舞表演,异域舞娘抖肩晃腰,身上金铃随着钟鼓乐声响个不停。舞台右侧纱帘之下,七八个女娘怀抱琵琶、手握玉笛,轻抚身前古筝,合奏一曲曲动听的旋律。
屈少瑾双手撑在看台栏杆边缘,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新奇景象。
“京城盛景!如今总算得见了!小辛你快看,那边还有一张好大的画像!”
少女被这愉悦的氛围感染,将耳坠子丢失的烦恼暂抛,站上看台,顺着屈少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舞台左侧一排排长条坐席后面,挂一张两人高的画像。画像上,是一名青衣梁冠的男子半身胸像,他戴半张人形面具,手持木质操纵杆,杆子下连长长丝线。男子露出的半张脸似笑非笑,盯着丝线下连接的两个人型傀儡娃娃,似乎正在模仿世间有情人互诉衷肠。
傀儡娃娃一男一女,一哭一笑,画面阴暗诡异,十分抢眼。
少女注意到,画像右下角印了一个小小的“郭”字朱纱印。
“画像上是谁?好生厉害的模样。”
仲轩白袍微微扬起,一双狐狸眼中盛满笑意。
“那是闻名四海的傀儡戏表演人——郭元丰,师承最有名的幻术表演大师丁仙现,而后又云游天竺,学成一身独特的制造傀儡木偶技艺。传说他手中所有表演的傀儡都是他亲手所制,上到配乐、台词,下到话本、故事的改写修文,全部亲力亲为,世人称之为元丰大师。
据说他此次在京中表演的,就是第一部由他撰写全部故事的傀儡戏《缠金枝》,讲述了痴情书生与九命猫女的爱恨情仇,每日一场,仅表演九场,门票金贵,千金难求。”
说完,仲轩又转过身来,朝坐在一旁静静喝茶的裴宴临说道:“宴临,你今日便是带小辛他们来看元丰大师表演的吗?”
“表演在戌时三刻。”
原来元丰大师的表演在晚上,四人一边享用美味佳肴,一边观赏歌舞乐曲,静待夜晚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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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棚里极尽人间极乐繁华,丝竹乐声不绝于耳,宋宛辛待到下午,有些困乏,裴宴临与仲轩在室内品茗聊政,她也插不上话。屈少瑾见她兴致乏乏,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想不想去舞台后面看看?”
舞台后面?那些美艳俏丽的舞娘吗?说不定还能看到面具下元丰大师的真实面目,少女好奇之心乍起,点点头与屈少瑾走了出去。
裴宴临侧目看来,见她与屈少瑾出门也并未在意,回过神继续与仲轩饮茶。
一红一黄两个身影兜兜转转,终于在一楼酒柜后面发现了前往舞台后方的门,两人掀开幕帘,猫腰溜进去。
里面单设隔间无数,想必不同节目的人便会各自待在单独设置的隔间里备演,宋宛辛一路走过几个房室木门,瞧见来来往往,描眉画眼的舞姬歌姬,正高兴得四处张望,一股莫名的腥味倏忽间钻进少女鼻腔。
是血腥味,闻上去还十分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