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到了后半夜,歌声乐声仍不断响起,宋宛辛一路跟着不远处的两人进了园林中,稍稍与喧哗的宴楼吵闹之声隔开,少女缓步慢行,思绪忍不住飘远。
倏忽间,她瞧着成排的樟树之间,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下摆上金丝绣线的淡淡微光,那款式,像极了方才遇到的东宫太子所穿。
听闻太子已经娶亲两年,宫中一妻两妾,他不在宴楼里和官家畅饮,也不与想要结交的大臣们攀谈,此刻孤身一人出现在幽静的园林里做什么?
少女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她捂着肚子,随口跟身边女婢说了声“我肚子疼,先离开片刻”就撇开三人,一路小跑进了樟树林。
林中虽静,夏夜里蝉鸣蛙声依然响个不停,宋宛辛踮脚慢慢前行,终于在一处八角凉亭下发现了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她不敢走太近,将就着面前一簇簇绣球花的繁枝遮住自己,蹲下身静静地瞧。
还好她藏得及时,不一会儿,一个着藏青色官袍的人一路疾走,衣袍下摆掀起阵阵花叶芽瓣抖动,他目视前方,并未发觉花丛的后面还藏了一个人。
裴宴卿循着花叶发出的簌簌之声看过去,两人目光对视,藏青色官袍男子立刻低头,俯身行礼。
“殿下。”
那人一出声,宋宛辛立刻反应过来说话之人便是她和裴宴临在雍城遇到的姜青姜大人。
“查得如何?”
“回殿下,卑职派下梵城的人回来禀报说,确实有不少人在城内见过六殿下,他每每出现,身边都还跟了两名男子,应该就是那日在客栈救下他的人,据城里人反应,如今那两人都已经离开梵城。”
“不知去向?”
未闻有声,宋宛辛抬头瞧见姜青在墨一般浓厚的夜色中摇了摇头,裴宴卿的步子似有挪动,他转过身,目光穿过樟树林层层叠叠对树叶,凝望着宴楼的方向。
“现在不知那两人是否知晓刺客的真实身份与你我有关,为保万全,还是全部除去方才无后顾之忧。另外,我让你去办的另外一件事,进展如何了?”
“还在布眼线,那里……戒备森严,稍有眼熟之人都会立即被驱逐或者扣下审问,所以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眼位长期蹲守。”
“绝不可以暴露,给派出去的人留绝命丹,必要时吞丹自尽。”
“是。”
清风阵阵,不时有晃动的花叶草枝触碰到宋宛辛的肌肤,她蹲在原地有一阵,自觉双腿已经发麻,见不远处亭子里的两人已密谈完毕,正准备起身逃走,没想到身后突然窜出一只狸猫,它见有人,立即凑到少女身边,用身子和尾巴不停地蹭着少女的衣角,宋宛辛大惊失色,连连伸手想将狸猫赶走。
却不想那狸猫在地上翻了个身,突然叫了一声。
“喵~”
不远处八角亭中的两人立即警觉起来,转过身将目光朝绣球花从这边看过来,裴宴卿最是紧张,眼露杀意。
“谁在哪里?”
说着,两人竟迈开步子,缓缓朝宋宛辛的方向走来。
少女大惊,顾不得腿脚麻了,半跪半伏地的顺着花丛的眼神方向爬离原地,稍稍远离樟树林后,提起裙子跑出园林,直到看见宴楼与游园的人群之后,才扶在大殿外走廊上的廊柱喘气。
幸好没有被发现……看来对于裴宴临平安归来一事,太子仍是顾虑重重,连当初救下他之人都要揪出来除去,她后知后觉,两次面对这个毒如蛇蝎之人,若稍有不慎,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至于裴宴卿派姜青去做的另一件事,少女只听得只字片语,未能窥得全貌,只知道他们想去到一个戒备森严之地。
胡思乱想一阵,宫宴已经到了尾声。
官家尽了兴,携圣人已然回宫,大臣及其亲眷们纷纷敛服起身,在掌灯宫女及领事太监的带领下走出宴楼。
出宫的人一多起来,场面有些杂乱。领事太监许公公瞧宋宛辛一身宫女打扮,也没在谁跟前服侍,反而倚靠在廊柱上发呆,有些不悦。
“那边那个,你,过来。”
宋宛辛被这声呼唤叫住,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走过去福身行礼。
“许公公。”
“新来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原本他还想深究,看着越来越多的大臣走出来没人领,只能摆摆手,“罢了,去领宗正寺卿张大人和妻儿乘坐轿撵,到宫门口送上马车再回来。就跟着前面的队伍走,快去。”
她哪里知道宗正寺卿是谁,又该去哪里乘轿坐马车呢?
但如今被架在这里,不做是万万不可能了,她硬着头皮应下,在许公公的注视下进了宴楼。
四下瞧着,楼里的人只剩下几个,还好,只有一对夫妻的身边跟了模样十岁左右的孩童,她低头朝三人走去,朝为首的官袍长须男子俯身行礼道:“张大人、夫人,请随奴婢来。”
张大人喝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