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圣人四十千秋,群臣朝贺。
巍峨的北宋皇宫高墙内庭,每每入夜便如黑暗中一只凶兽般蛰伏而下,唯今夜,宫墙内人影幢幢,燃灯千里。
文武百官的马车队伍远道而来,银铃声、马蹄声、车轱辘倾轧过石板之声,不绝于耳。皇家宴楼之上,更点绛纱灯万数,明月珠壁,辉罗耀目。
宫廷乐师手中乐器响了整夜,丝竹乐声,余音绕梁,歌姬舞姬接连献艺,文臣也好,武将也好,纷纷将美酒斟满金杯,琼浆玉液,如痴如醉。
顾蕊之锦衣华服,头梳高髻,虽眉眼间生了些许细纹,仍是雍容端庄,带着执掌凤印多年的威仪,与官家裴庆端坐高台。
宋宛辛今日着了宫女打扮,一身白衣配红色发带,簪五色帛花,戴珠翠耳环,春桃特意将她装扮一番,又增添了珠钿贴鬓,描眉画唇,领口、袖口和裙摆下沿皆用小珠缀边。
仅仅只是比宫女多了一些萃饰,宋宛辛已是明珠蒙尘今得见,春桃怔怔地看着眼前琼姿花貌,妍丽翩跹的小娘子,直到裴宴临迈步进了屋子,她才惊觉回神。
“收拾妥帖,就可以跟着我出发了,到了宫宴上,你切记……”
随着宋宛辛柔柔转身,裴宴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余下的话也忘记了说。
春桃含笑福了福身,朝裴宴临行礼道:“回殿下,奴婢已经替小娘子装扮好了。”
他当然知道,往日的她素若秋菊,今日却是皓如皎月,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赏心悦目。
一进宴楼,仲轩立刻迎上来,瞧见宋宛辛的打扮,眉梢笑意深深。
“小娘子待会儿可要把头埋得再低些,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这皇宫里所有的娘娘公主、淑女佳人,都被你比下去了!”
仲轩一番话,倒是疏解了宋宛辛绷紧的神经,她灿然一笑,俯身算是谢过。
她跟在裴宴临身后,旁人也不敢叫她做事,各宫的娘娘、不同品阶的大臣,她跟在裴宴临身后一一见过,按照之前春桃教她的方式一一见礼,只有顾圣人和官家裴庆出现时,她不敢抬头,偷偷侧目瞧了一眼便迅速将头低下。
裴宴卿一身明黄色衮服,肆意潇洒出现在宴楼,她越过裴宴临的肩头瞧他。
与裴宴临一般高大挺拔的身躯,周身盛气凌人,几乎没有正眼瞧过面前有血缘之亲的六弟。
裴宴临今日以是玄色衮服加身,淡墨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五哥。”
太子闻言,嘴角压下一个不起眼的讥笑,转而拾起一个兄长该有的关怀语气说道:“此番安然无恙,六弟一路回京,确实辛苦,身上的伤不知养得如何了?”
“托五哥的福,已无大碍。”
“是吗,”裴宴卿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手指有意无意玩弄着扇尾的穗子,“听说六弟此次脱险,是有人施救,看来你还要多感谢这个人才是。”
“是,也多谢五哥不辞劳苦,派人二下雍城来寻我,我才能顺利回来。”
玩弄穗子的手一顿,裴宴卿抬头,目光里多了一丝阴狠:“六弟此言差矣,我只在听闻你出事之后,派过人手到边关调查摸排,何来二下雍城一说?”
玄袍少年轻笑一声,恭敬拱手:“弟弟口误,五哥莫怪。”
少女低头站在裴宴临身后,听着裴宴卿阴沉沉的语调,后背冷汗直流。
这个太子果然不是善茬,面对自己亲手害过的弟弟面不改色不说,言语间更是滴水不漏。
还好他并没有注意到宋宛辛,万万料想不到他口中那个“救了裴宴临”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裴宴卿脸生厌恶之色,也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他垂下双手,甩袖大步离开。
皇家晚宴一路到了中场,林舒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欣欣然起身,向高座之上的顾蕊之举杯唱贺道:“贺圣人千岁之寿,愿圣人凤体康健,福泽深厚。”
顾蕊之展颜,手持金杯与林氏饮下杯中酒。
“舒妃有心了,倒是宴临这孩子即将冠礼,你这个做娘亲的也该为他的亲事操心起来了,等他冠礼过后,封了亲王,府上总得有一位正妻打理家事才好。”
对于圣人和官家今日的打算,林舒妃早已心知肚明,她恭敬地笑笑,朝顾蕊之福身:“全凭官家和圣人做主。”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又都集中到裴宴临身上,宋宛辛瞬间明白了他昨日贴在自己耳边,要自己今日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生气是何用意。
原来今日,于裴宴临而言,还是一场鸿门宴。
对于众人的瞩目,裴宴临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宫人打扮的女娘低眉顺眼,仍旧顺从地站着。
一直在旁边饮酒的裴庆突然放下酒杯,清清嗓子,朝裴宴临开了口:“还有不足两月,便是你的冠礼,我已着令礼部统领尚衣局为你将诸事筹备妥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