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娶亲一事,不可久耽,今日宫中来了许多氏族贵女,其中不乏淑女佳人,你自己好好挑一挑。”
“是啊,”顾蕊之附和道,“宴临,今日宴会上百花齐放,你若是有中意的娘子,尽可来告知我便是。”
玄袍少年收回目光,欣然起身行礼说道:“是,儿知晓了。”
话虽如此说,裴宴临却一直端坐席上,丝毫没有要到席下与其他大臣及亲眷走近的意思,顾蕊之见他阳奉阴违的模样也不恼,直接将工部尚书薛家瑞的长女薛知念叫到裴宴临面前。
“知念,来给六殿下敬酒。”
顺着圣人的视线,宋宛辛抬头望去,被唤知念的娘子缓缓起身,朝裴宴临走来。
薛知念一袭绿衣,上绣水波卷莲叶花纹,裙摆处的山青色睡莲更缀上珍珠数粒,花瓣上的露珠隐隐泛着光泽。女娘清丽端庄,桃腮杏面,远远看去虽不算不上容貌极出众,举手投足间却也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姿态。
像是早就知晓,圣人会在此时唤她一般,薛知念脸上一丝怯懦也没有,微微含笑起身,端起酒杯到了裴宴临面前,一伸手,将酒杯举至少年眼前。
那双手指尖泛粉,骨节纤细,看起来珠圆玉润,毫无瑕疵,宋宛辛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茧子,低头不语。
“六殿下此番平安归来,实属皇朝得天庇佑,知念敬殿下,祝殿下喜乐无忧,长宁无愁。”
裴宴临脸色淡然,在看到薛知念一袭绿衣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划过麓山脚下深林里那抹绿色的倩影。
他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不言语,正准备坐下之时,台上顾蕊之的声音又响起:“小辈们老是和我们这些长辈喝酒,也怪没意思的,你们就去外面畅饮吧,不用陪着我们。”
这话就是在赶人走了,裴宴临脸色又暗一分,将就拿酒杯的手朝高台上裴庆与顾蕊之拱手行礼,随后虽不情愿,也只好与薛知念一同走出大殿。
宴楼外,品阶稍低一等的群臣正围桌畅饮,亲眷仕女们则是提裙弯腰,在皇家园林中嬉戏。乐舞、泛舟、放灯,情态各异。
白衣少女跟在一黑一绿两个身影走出宴楼,瞧着薛知念款步慢行,眼神时不时偷偷看向身侧长身玉立的俊美郎君,她略一皱眉,看到自己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娘,似是薛知念的随侍女婢,便走近些向她问道:“你们姑娘是哪家的娘子?”
女婢瞟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低声答道:“你是新来的吗?就算没见过我家娘子,也该见过我家家主——工部尚书薛大人。”
原来是工部尚书薛家瑞,从二品高官家的娘子,难怪能被圣人点上名。来宫宴之前,春桃就曾说起顾蕊之原是高门士族——门下侍郎顾明的嫡女,这薛家与顾家有姻亲的联系,明面上顾蕊之不好再将顾家人塞进来,却可以让士族沾亲带故的薛家来分一杯羹。
“原来是这样。”
此时夜色浓稠,隔了两三步的距离,裴宴临没办法将宋宛辛的脸看清楚,只知道她似乎将头低得更下去了些。
少年如芒在背,恨不得将身边薛知念推得远远的,但她也不说话,只是洋洋洒洒的与他并肩走在这夜色中,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
她不说话,他自然就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薛知念仰面看着月色,自然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走到台阶处,她脚下一滑,顺势朝身边少年身上倒过去。
下一刻,裴宴临的手已经稳稳接住她,两人四目相对,裴宴临原本以为,会对上一双娇羞的眼眸,却看到薛知念一脸错愕。
她慌张起身,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方才被裴宴临大手搂过的地方。
“我若说是意外,殿下相信吗?”
“呵,今日这宫内才子郎君甚多,薛姑娘不必将心思花在我身上。”
薛知念闻言轻笑,脸上的讥讽之色溢于言表。
“呵,谁说不是呢?可惜婚姻大事,你我皆非可以做主之人。我本想着,殿下若是有意,我也可以配合着演演戏,如今看样子,殿下连戏都不肯演,于我倒也省了不少事。”
没想到方才还乖巧听话的女娘此刻说话如此敞亮干脆,裴宴临满肚子责备的话说不出口。
装样子也好,反其道而行之也好,裴宴临懒得理她,只惦记着身后人的反应,却不料回过身来,只看见薛知念的女婢一人。
“你身边的女婢呢?”
薛知念的女婢被裴宴临焦急的模样吓到,“扑通”一声跪在石阶上说道:“回……回殿下,她说肚子疼,就一路小跑,不……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