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没了,火灭了,粥喝完了,太阳还是没有出来,寒意重新爬满姚静衡的身躯。
“喝些酒。”沈菽单手拨开木塞,“自己能拿吗?”
“可以。”她缓缓握住囊口,托起囊底,仰头喝了一口就呛得直咳嗽。
等她止住咳嗽,掌心竟也有了些许暖意。
“酒里泡了药?”她喝出了奇怪的药味。
“我带的是鹿血酒,里面还有别的提热药材,如此更好御寒。”沈菽忽然想到什么,有意无意补充一句,“我平日甚少饮酒,更不曾尝过这种酒是何滋味。”
“现在尝尝吗?”姚静衡慢腾腾拿起酒囊,“你身上也冷了。”
在安全回到别业之前,沈菽都必须保持清醒。然而即便抱着她,也不能将透骨的寒意驱离,除却清醒,他还需要保暖。
沈菽捏住囊口,姚静衡就帮他托起酒囊袋。
原想浅尝辄止,可她却抬抬囊底,让沈菽喝了满满一口。
沈菽旋即移开囊口,免得再被她灌酒。
“不喝了吗?你应该多喝些。”
“我酒量浅,易醉。”
“再喝一小口?”姚静衡稍微举起酒囊,想让他尽可能多喝些,多暖和些。
喝粥饮水也好,吃点心也好,就连金疮药,她都想让他多用。
生死危机在前,礼数和善良是两道催命符,谁吃的多、喝的多,谁就更容易存活。
沈菽全然忘记这些东西本就属于他,合该由他分配,他只能记得姚静衡在危难时刻对他的关怀。
分明活动艰难,她却要努力把囊口往他嘴边举。沈菽不愿辜负她的心意,小小抿了口。
他看不见姚静衡脸上的笑,可他能听见她语气里的轻快。“再喝一口?”
一阵晕眩袭来,沈菽自知不能再喝,却敌不过她甜甜柔柔的嗓音,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下着决定:“最后一口。”
他既说是最后一口,姚静衡便不再劝他喝,问道:“沈黄豆能喝吗?”
沈菽的头脑依旧清醒,可他又觉着自己从未醉得这般快,同她说起胡话:“你问问它。”
根据沈黄豆打响鼻的声音,姚静衡猜想它应该转了个方向,将屁股朝着他们。
“它好像不想喝。”
“那就你自己喝。”
姚静衡晃荡酒囊,做出仰头喝酒的假动作。
沈菽直言:“我和沈黄豆都不能多饮,这酒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由你来喝。”
“我们都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她说,“我想多给你留些。”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事实,她听到风声更嘈杂,身体感知到的寒气也更猛烈。
沈菽再次察觉到她开始发抖,径直拨开木塞,另一条胳膊绕过她的脖颈,僵硬地捏住囊口给她喂酒。
他的手不经意擦过她的脸庞,像是两块冰碰了一碰。
“再喝一口。”沈菽一边重复这句话,一边慢慢给她喂着酒。
大半袋鹿血酒都进了她的肚子,融融的温暖流淌在血脉里。
姚静衡一有了力气就移开酒囊,接着费劲地在他腿上换了个姿势,好和他面对着面。
她适才一直侧身坐着,他的手始终有力地揽着她的背。可如此一来,手就直面寒风,成了首当其冲的部位。
不知揽了有多久,但姚静衡能肯定,揽了很久很久。
她握住沈菽的双手放在他们之间,再向前倾,像一张被衾似的盖在他身前。“你的手比我的还冷。”
沈菽感受着手背上薄薄的一层热意,喃喃道:“其实,你的手一点也不小。”
姚静衡遗憾地说:“如果我的手能大些,就能把你的手全部包住。”
而不是现在这样,两只手合拢才堪堪包住他的一个拳头。于是她往前挤了又挤,尽量把他的手压严实,不让寒风有可趁之隙。
冷硬的拳头许久都没能热起来,她突然问:“你后悔吗?”
后悔来找她吗?
“后悔。”沈菽神色淡然,好似在回想遥远的往事。
她握紧他的拳头,想把全身的热度都传给他。“对不住,是我害了——”
“我很庆幸——”沈菽打断她的自责,“在洞口找到你的时候,是我平生最为有幸的一刻。”
他不习惯将心绪和情感流露于外,不由自主说出这番无异于示爱的劝慰之语,着实让他顿感不知所措。
“我只是后悔……后悔将那包蜡烛拿了出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消散在风声里。
姚静衡没能听清,心魂尚在他的上一句话里打转。
好半晌,她才开口说:“我亦是庆幸,庆幸有你……”
姚静衡停顿一瞬,接着道:“还庆幸有沈黄豆,有这个山洞,有我们坐的这块石头。”
沈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