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年依斩钉截铁,“我做不到。”
吕翎翰听了,气得太阳穴直蹦差点脑出血,最后凭空攥紧了拳头,恨铁不成钢地砸了两下桌面,“大小姐,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还不清楚?血脉手足之间都能头破血流,你对他忠心,他把你当什么?我爸都说了,年家肯让出股份,培养你做继承人,就是防着将来有个万一的时候,让你替他们真正年家人坐牢!”
说完,吕翎翰就后悔了,这种未经求证尚无根据的话,不应该出自一名专业律师之口。不过年依好像听多了这种话,并不惊讶,只是突然哑口无言般沉默起来。
不一会儿,她自嘲地弯了下唇间,吕翎翰有一点说得不对,年时川从不会让她见到那些头破血流的事,即便当年在他未丰的羽翼下,她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她从来被保护得很好,不知道什么丑陋险恶。
吕翎翰知道她是生气了,她生气时和大多数女孩子都不一样,从不会吵闹争辩,只是沉默,他知道她不是不会争吵,那只是不屑于同任何人剖白自己的内心。
他还没想好人怎么哄,是购物放血还是请客吃饭,她已经接起电话来,神情浅淡凉薄,不得不说血脉有时候决定不了什么,她的气质姿态,与她那毫无血缘的小叔简直如出一辙。
“好啊,来接我啊,我在……”她往旁边看了看:“来星光广场吧。”
星光广场是海边不远处的一个广场,算是三江比较有名的景点,没人会找不到。
挂断电话,她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对吕翎翰说:“好啦,别担心我,我晚上有约,这就走了。”
说着,她起身背包,好像刚才那点情绪已经雨过天晴。
公司被查,年时川倒想得开,不去奔走处理,活动他那些高深莫测的关系,反而约她度起假来,对于这个事件严重性来说,他过于波澜不惊了。
年依的心里忽然难受,不久前还在采访中游刃有余应付提问的人,现在已经被人将公司“洗劫一空”,也许午餐那时,他是才遭受完那些,然后继续面对她的质问的。
如此一看,这世上他能信的,能信他的,几乎没有了。想到这,她没头脑地短暂遗忘了其他,只剩一种快要流泪的情绪,在心头徘徊不散。
她对他的情感,显然已经到了一个矛盾的极限,再没有拉扯的余地。
那是一片新开发的海域,没什么游客,沙滩平整细软,海水清澈,浪花洁白,海面上的天空呈现一种雾蒙蒙的灰色,这个季节下水舒适度不高,只有附近民宿家的小朋友,拎着塑料小水桶,和家人一同赶海。
小朋友捡不到什么能吃的贝壳海鲜,倒是捉了不少寄居蟹,献宝似的给年依看,小小的一只一只,住在不属于它们的房子里。
年时川便是这时走过来的,他迎着蒙蒙天光,已经换掉了午间那束缚人的正装,中裤T恤麦昆鞋的装扮,年轻极了,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可她也不是没见过他二十几岁的模样,少年老成,相比那种伪装的沉稳,现在才是真的放松状态,又有一些真正的成熟在身上。
还没完全到盛夏时节,天色暗得很快,已经有人在海边升起篝火,跳跃的火苗欢快地唱着噼里啪啦的歌。
他也没再朝她走,就在火光那边席地坐下。
年依快步走到他对面:“年时川你怎么回事?班都不上了,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他眉眼带笑,穿越燃烧的篝火,火光跳跃,年依跟着心头一颤,好像那火烧到心里一样,他顿了顿,终于勾勾手,说:“过来。”
她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他也没有以长辈自居。
年依听话地走过去,没有小板凳,她索性挨着他也坐在沙上,那些沙粒还残存着日光的热度,他低声问:“都知道了?”
她也低声答:“嗯,你怎么打算?”
他似乎在思索怎么简单明了地和她讲他的打算,最终又觉得工作上的事没必要令她忧心至此,于是只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地拍拍,说:“都是小事,不用担心。”
橙红的晚霞弥漫在海天交际处,他们定了民宿,晚饭也是在那解决,当季的海鲜新鲜肥美,环境和家里肯定比不了,桌椅餐具什么的都不是讲究的,但年依吃得很香,餐桌礼仪都抛之脑后,满手满嘴的汁黄,没什么形象可言。
“正好我也放几天假,这几年都没机会带你出来散心。”年时川慢条斯理地擦手,指缝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看着那有力的,洁白的手指,年依忽然就回忆起那次海岛游……从耳后到脸颊腾的一下红起来。
年时川很轻地笑了一声,听得出来是愉悦的,既没追问也没深究,他一向是有风度的,从不会在这种事上让女孩子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