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市场繁荣,实体经济受创,年总对这个观点有什么看法呢?”
采访里,年时川说:“坦白说,我个人并不这么认为,实体经济仍然有明显向暖趋势,对于万年来说,二零一零年,从来都不是挑战,而是机遇。”他从容不迫的样子,说什么都让人愿意相信是真的。
智能手机还没大规模涌入电子产品市场,年依已经拿到了时下最抢手的第四代智能机,这种手机比以往按键机的功能更人性化,让她可以像用笔记本电脑一样观看视频。
吕翎翰传来的简讯打断了她正在看的访谈。
——你叔已经在瑞士置产,可别真是打算金蝉脱壳。
她收到短信时,年时川正坐在她对面的餐位,初夏时节一丝不苟地穿着正装,端着餐牌问她:“肋眼七分熟,好不好?”
哄小孩子似的语气,哄和骗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就这么哄着她,过了九年。
那个瞬间说是如坠冰窟那绝对夸张了,但年依确实感到浑身发冷,由内而外地冷。
九年,义务教育都能完成了,他们还这么没完没了地纠缠着,可真没劲。
“依依?”看她盯着新闻视频出神,年时川浅淡地牵动唇角,“一个采访,有什么可翻来覆去看的?”
“我们瑞士的房子漂亮么?”年依机械地整理着餐巾,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他的意外也只有一瞬,“准确地说,依依,那是你个人的资产,经纪人推荐,我看不错,当是给你添件嫁妆。”
“是么?你拿着我的身份证明文件,可真干了不少事。”
年时川听了,垂眸点好了菜,等服务生走远,才很深地看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没说,最后像是气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吧,多么动人的句子,她不得不承认,她又开始左右摇摆了。他的眼睛常常能吸引住她,是富贵闲人才有的散漫,却又多了那么一丁点儿不易察觉的坚毅。那时年纪轻,年依并不清楚那是什么,等到后来,她也到了三十几岁,恍然领悟,那是一个人终年难以释怀的一些坚持。
没滋没味地吃了个午饭,年依和吕翎翰约了个离公司很远的地方,乘车去找他。
巴士驶过滨海大道,蜿蜒的栈道蔓延到林荫深处,老款的mp3电池的寿命即将走向终点,年依去电子城问过,很难再买到配件维修它。她拔下耳机,收起又在不断提示电量不足的播放器,开始用手机听音乐。
没有固定歌单,app随机推荐什么便听什么。mp3发烫的机身隐没在背包的角落,从前她竟一度固执地以为抓住这些有实体的东西,就能留住那些虚幻的过往。
“You know I''ve seen a lot of what the world can do…”
app尽职地记录了主人的喜好,这是他们共同喜欢的一首歌。
年依打开久未造访的空间,发表了一条动态——时间一直向前走,被留下的只有我。
她知道自己该过了无病呻吟的年纪,可事实上,她就是被留下了,被困住,被她自己。
这一年,电子通讯和聊天平台正在进行巨大的变革,各类网站、软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能明显感觉出,通讯录里还在空间活跃的朋友已经不多了。不一会儿,动态收到一波好友点赞,年依滑动屏幕,消息提示她收到一条评论,公交巴士驶入隧道,信号中断,等到刷新出来时,已经被评论者删除。
她永远无法知道是谁说了什么,不过那也不算重要。
海边忽然热门起来的咖啡厅,很多旅游的年轻人来拍照,喂海鸥。洁白的海鸟在海天相接处中自在飞翔,白色鸟屎遍地,天上是美景,地上惨不忍赌。
吕翎翰手边的咖啡已经喝掉一大半,他开门见山,上边下来人了,在查万年。“我们部门的电脑机箱,文件柜子,都叫人搬空了,行政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那新老大比赵姐可差远了,就知道表现,没活干还让人在那强撑着。财务部门已经集体居家办公,好听点儿是这么说,办公室里毛都没剩,去了也是干坐着,考勤机都拿走了,打不上卡,谁也不想白干。”
年依知道他说的赵姐指的是赵晗姝,一时恍惚了一下,“这么突然,是有人举报吗?”她难以相信。
吕翎翰摇摇头,“哼”了一声,说了句“不知道”,“整个儿万年里边儿姓年的不剩几个,又都不一条心,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垮掉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年依无所谓地笑笑,她对这些利益纠纷一向不怎么上心,自知没有那个智商周旋于漩涡之中还能自保全身而退。“那你找我来是……?”
“我是提醒你。”吕翎翰推了下眼镜,环视两侧,才轻声说:“万一哪天查到你,你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左右一些文件从没经你手,你也没签过字,总能摘得干净。”
“你要我在他腹背受敌的时候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