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碧空万里,惠风和畅。
马车浩浩荡荡向南街驶去,嫦晚吟与顾珩挨坐着,贴的有些近,彼此尚有些不适应,顾珩因昨夜之举,有所顾虑,今日言行收敛,还未曾开口说话。
嫦晚吟如坐针毡,掀开车帘看闹市熙来攘往,店肆宾客盈门。
青禾与南之坐一边说着悄悄话,青禾挽起南之胳膊,知道要回相府了,她从天亮起床开始就激动不已,抬回门礼时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南之姐姐,府里张罗设宴之事定忙的脚不沾地呢。”
“自然。”南之回应。
丞相府门外候着一帮人,兄长沈政淞与兄嫂裴雪凝站阶前翘首以盼,终是看到华绸锦缎的马车停在眼前。
顾珩站在车前,黑衣执扇,隽颜正气。他半披青丝,戴的是被嫦晚吟赞过的那顶坠绳银冠,一双桃花眼眸似清潭倒映的明月般柔和皎洁。
嫦晚吟从车厢出来,梳飞天髻,嵌金玉珠凤步摇,额间点莲花钿,眉若柳叶,眸如秋水,穿一身樱桃红四喜如意云纹描金缎裙,风姿绰约,仪态万方。
顾珩抬臂示以搀扶,嫦晚吟夷由,见哥哥正看着他们,她朝顾珩抿笑,手自然地搭上去。
值日小厮远远就瞧见,着急忙慌地跑到正堂,边跑边喊:“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正堂里丞相和嫦晚吟的几个叔伯闲叙,谈话间听到小厮的声音,展露笑颜。
进了正堂,家族长辈侯迎,顾珩挨个问礼,便被三叔邀去偏厅对弈。
二人席地而坐,顾珩猜中三叔手中棋数,却选择执白子,三叔多有不屑,闻齐王世子棋艺精湛,未逢敌手,他倒想亲眼见识。
三叔彪悍定式屡屡逼迫,顾珩神色自若,眸光绻懒,棋式犹如鹰隼敏捷,在强势的进攻下,白子依然能在棋案之上游刃有余。
几番落子,三叔额上细汗涔涔。白子看似柔弱无力,实则暗藏阴鸷,像把软剑,出鞘即雷霆般迅猛,一剑封喉。
三十手后,输赢已定,黑子沦为瓮中之鳖,任其宰割。
三叔输的心服口服:“侄婿棋法飘逸,静若巍峨高山、动若海中蛟龙,遇劣势处变不惊,大勇若怯。为叔佩服!”
顾珩自谦:“三叔谬赞。”
嫦晚吟拜见丞相后就随娘亲去了后院,院里歇着几位伯母婶娘,正围坐在一起品茗赏花。
穿水蓝百褶纱褂,盘京中正时兴牡丹髻的大伯母手里捻着菩提串打趣道:“瞧我们家的大小姐嫁了人后反倒越发娴静温婉了,几步路真走出了一府主母的姿态。”
前世经历的种种事情,俨然令嫦晚吟褪去稚嫩,不似从前单纯明媚。
嫦晚吟行礼,“大伯母比年夜宴时更容光焕发,风韵犹存。”
大伯母欣喜地摸起发髻,道:“都是京中盛行的打扮,我不过追热头。”
“难得大伯母雅致。”嫦晚吟顺势坐上春悠亭中的石凳,跟着婶娘一同插花。
桌上摆着各式的花,都是园子里新摘下来的,芳香馥郁。
嫦晚吟选了个原釉浅口陶瓶,作为插花的容器,面前紫红的芍药鲜艳夺目,一眼便让人注意到它,她将芍药插入瓶中作为主花材。
“婶娘身子可好些?”
“比往常好许多,亏你三叔去往西州寻来一位老郎中,偏方吃了不少,算有点用处。”婶娘身型瘦弱,常年以药为食,喜静忌动,她花容姣好,年轻时是艳惊京城的四大美人之一,偶染风寒,久治不愈,因留顽疾,嫁给三叔父多年不得一子一女,幸而三叔疼爱,寻得良医,这才有所好转,常能出来走动。
“如此最好。”嫦晚吟跟着婶娘插花,心里头自然地宁静不少,那些烦心事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小姐,云苓姑娘来了。”南之前来传话。
嫦晚吟惊喜。她与云苓自小一同长大,情比金坚,她父亲原是治粟内史,三年前被调派至金州临任太守,自举家搬迁后便不曾见过,一直以书信往来。
从黄木马车上下来位样貌盈盈的女子,着新绿交领薄纱裙,盘发简单得体,正中嵌四朵蓝雪花发钿,两侧插琼花金钗,以三颗珍珠点缀,柳叶眉心有颗微小的朱砂痣,杏眼粉腮,朱唇饱满鲜艳。
随她一同下马车的还有她父亲,金州太守—赵如风。
他穿藏黑净面绸袍,身形消瘦,神态沉静稳重,历经风沙摧残,面容沧桑粗糙。
故旧来访,丞相亲自出府迎接,在友人赵如风的映衬下,丞相沈巍更显尊贵华姿,一身绛紫五蝠捧寿暗纹锦袍,袍边袖口以金丝缝制,腰间右侧别羊脂白玉组佩。
“丞相大人,久违,别来安恙否?”赵如风作揖,“我与小女途经临州突遇飓风,耽搁数日,未能及时赶到相府赴千金喜宴,实有遗憾。”
“无妨,平安无事即好。陛下听闻如风于临州抗汛有功,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