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沈沐辰原本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总是布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明晃晃的,耀眼华彩。
同他相熟之人,凡是看到皆会自发地感叹上一句,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勃然英姿的少年郎又回来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变化皆只系一人。
只因,这几日苏玥对他的态度又好了起来,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对他的回应越来越多。
只因,苏玥为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陷阱。
让他以为一切都在逐渐变好,让他以为美梦即将成真,让他以为可以一直这般厮守下去。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陷阱,对于沈沐辰这个爱而不得、患得患失、病入膏肓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美好了。
——美好到足以忘却命运给与的所有不公,美好到足以愈合成长中的所有殇痛。仿佛只要有苏玥在,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击垮。
——美好到他一时忘了,那个唯一救了他的人,也是那个轻而易举便能将他彻底击垮的人。
……
太贞十六年,五月二十六,卯时。
沈沐辰收到了探子的密报,说是柳世芝那边终于有了异动。
自上次,发现其与人私通的端倪后,沈沐辰相继派出数十余名探子,全方位跟踪、搜查、打探,只待其再次漏出马脚。
可如此整整十余日,都没有任何新的进展。
不知柳世芝到底是装的,还是依然对苏玥存着情,他竟没有趁乱继续行那些苟且偷人之事,反而是看起来当真忧虑不已、焦心万分、没日没夜地同相府的人一起寻找失踪的苏玥。
这副样子落在沈沐辰眼里,同那做错事后,幡然醒悟的夫婿没有任何区别。
沈沐辰对此十分嗤之以鼻,认为这样的人断然是一点都配不上苏玥的。
他吩咐探子莫要懈怠,务必打起精神,继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便即刻报之。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今晨探子查探到柳世芝在西郊最为奢靡,最为笙歌的地方,包下了一座画舫。
沈沐辰得知此线索后,当即决计赶过去将柳世芝的丑态抓个现行,带回证据令苏玥对他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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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
沈沐辰带着十余名身手最好的卫军,浩浩荡荡地围了画舫。
在周遭其他人眼里,还以为是官家要办什么大案要案,一同跟着面色凝重紧张起来,有的甚至还躲远了些,害怕自己被波及。
但是,如若这些人知晓沈沐辰是来帮自己的心上人捉奸的。
那想必会非常非常错愕,而后恨不得离得再近些,听听这出狗血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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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息后,先错愕起来的不是围观的人,而且已经闯了进去的沈沐辰。
原柳世芝对面坐着的不是什么女子,而是一个身着绯红色华丽锦袍,衣襟轻敞,慵懒地斜靠在檀木椅背上的妖冶男子。
那男子先一步看到沈沐辰,桃花眼微微上挑,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杀意。
然而下一刻,他又好似认出沈沐辰,抑或是什么其他原因,又恢复了原本懒惫的表情,嘴角处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味不明地望向对面正坐着的局促不安地柳世芝。
沈沐辰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今日的柳世芝依然穿着一身竹纹青袍,乍一看上去仿佛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但如若细细探究下去,还是能发现不同之处。
譬如,刻意精心打扮过的面容妆发,周身提前熏好的清幽梅香,以及沈沐辰闯进来时,他面上的惊慌失措,还有沈沐辰望过去时,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似被发现什么般,将手中一张提满字的手书向身后藏了藏。
这一切都昭示着其心中有鬼。
沈沐辰趁他不备,直接使了巧劲,将其藏在身后的手书抢了过来,而后举高一目十行地看着。
柳世芝:“哎哎哎,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沈沐辰比之柳世芝要高出整整两个头,柳世芝如若想要抢回来,便要不断跳起来。
这样的争抢不可避免地令二人之间有了些许身体接触。
譬如柳世芝上下来回争抢的手,会不小心碰到沈沐辰的前襟还有胸膛。
这样的触碰令屋内第三个人,那妖冶男人眸中的笑瞬间熄灭。
“左右不过是一封手书,一首诗罢了,需要如此贴在一起吗?”男人带着几分阴恻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柳世芝听到后,瞬间不敢再争抢了,转头慌张地看着说话之人,似要解释什么般,但碍于沈沐辰在场,只得憋闷在心里。
借着这个时间,沈沐辰已经一目十行地读完了这封手书。
其上面所提之字,是一封肉麻到极致的情诗,而这提字之人毫无疑问便是柳世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