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赤华的心中“咯噔”一下,她突然意识到杨钊前面的铺垫只是为了打问关于杨钦的种种。然而杨钊的神情并没有半点变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像一位关爱备至的兄长。
辜赤华在衣袖里捏起了拳头,抬头迎上杨钊的目光,同样报以浅笑:“以前只在庆典上远远见过景王殿下几次。”
“是吗?”杨钊盯着辜赤华那张短圆而小巧的脸,压抑着紧张情绪却炯炯欲飞的大眼睛,声音不禁温柔了几分:“依他的性情,今日的作派可不像与你第一次见面呐。”
想起杨钦的形容举止,“仗义行仁”、“大仁大勇”、“挺身而出”之类的言语着实说不出口。辜赤华的嘴唇不自觉地翕动了两下,硬是挤不出半个字,丰润饱满的上唇微微鼓起,宛如一颗湿漉漉的甜水樱桃。
杨钊突然有一阵恍惚,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像一只被他的手掌爱抚过的波斯猫,毛色皎洁,神态倔强而倨傲,似乎马上一个转瞬,她就会匍匐在自己脚下,心满意足地打着滚儿取悦自己,他被这个想象中的场景逗笑了。
见杨钊突然笑了,辜赤华不免错愕,是在嘲笑自己的窘迫吗?然而这个笑容情真意切,没有丝毫伪装,好像真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辜赤华终于挣扎着从神经紧绷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不知为何,她也跟着笑起来。
夏夜的长天已经黑透,这如墨晕染的夜色衬得天上孤悬的月更明更亮,连珠帘的光晕都越发轻曼摇曳。
“你的容貌与你父亲和祖父颇有几分相似,”杨钊神韵秀楚、音色真挚,他与辜赤华的目光相接了短短一瞬,然后仰起头,尽了杯中酒。
“王爷认识我……父亲?”辜赤华着实有些诧异,认识自己的祖父倒是情理之中,竟然还认识父亲吗?
“辜太师先时曾为几位皇子讲学,至于你父亲,曾经是大皇兄的贴身护卫。”
大皇兄,不就是已经被废去封号的先太子杨锦吗?父亲居然作过先太子的贴身护卫?她竟是第一次听说。
“那时我只有五六岁的年纪……”杨钊眉目间的云舒云卷突然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仿佛黑沉沉的阴云笼罩了青朗的夜空,一时也分辨不清那到底是光影变幻还是情绪使然。
“怎么?没人告诉过你?”见辜赤华因为惊讶瞪圆的眼睛,杨钊又重新恢复了月朗风清的模样。
“没有……”辜赤华轻轻摇摇头,鬓边垂下的粉色珍珠流苏将点点细光映上了玉润朱颜,仿若枝桠上刚刚破苞的嫩芽尖儿上凝着露珠,春意浅浅。
“你……”杨钊轻微停顿了一下,“几岁来的洛安?”
“不到三岁。”
“那,还记得父亲和母亲的样子吗?”
“记得。”语气平缓而笃定。
一阵静默后,杨钊长歇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辜府上下很疼爱你。”
“是,”辜赤华心下腹诽杨钊这是开始准备拉家常了吗,但脸上还是不由自主涌起笑容,“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都当我是亲闺女一般。”
笑意自杨钊的眼眸中升起,如子夜里的一线光:“你的骑术不错,是乐安县主教的吗?”
“不,是裴四舅舅教的……”辜赤华嘴快地回答。
“哦?裴四舅舅?是裴四郎裴元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