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辜赤华还在镜前梳妆，小丫鬟入诗进来禀道：“五娘子，菱翠姐姐来了。”
辜赤华一听，方记起昨日严静秋对她说的送她“好东西”一事，忙道：“快请。”
随后挑脸进来一个穿嫩黄色窄袖襦裙的丫鬟，十八九岁年纪，蜂腰削背，鸭蛋脸面，绽一个笑容，腮上隐隐几点雀斑甚觉可爱。
辜赤华瞧着她笑：“姐姐这么早，可是严先生有何事吩咐？”
菱翠请了安，将手里挎着的两只小小竹编篮递给辜赤华：“先生让给五娘子送来的，您瞧瞧，可喜欢不？”
原来两只小篮里垫着厚厚的棉褥子，上面各趴着两只小奶猫，只比手掌略大些，一只雪白，一只金黄，一只灰白杂色，一只油黑锃亮，正蠕蠕地踩着奶，憨态可掬的模样。周围服侍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围过来看，你推我挤，想摸又不敢摸，叽叽喳喳地笑闹着。
辜赤华忍不住抱起那只通体雪团似的小白猫，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菱翠姐姐，哪儿来的小猫？好可爱呀。”
菱翠笑着回道：“是锦瑟下的崽儿，也不知啥时候怀上的，一共生了四只。先生怕养不活，好几夜没合眼地照顾着，知道娘子也爱猫，就等着您回来拿来给您挑挑有没有喜欢的，若都喜欢，全留下也成。”
辜赤华又捞起另一只小煤球，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全留下可不敢，我留这两只可好？”
菱翠腾出一只篮子，鸣蝉笑盈盈地接过，赶着小丫鬟们沏茶拿点心。
菱翠摆摆手道：“别忙了，我这就回去了，一会子还得跟着先生去凌虚观呢。”
辜赤华将两个毛绒绒的小团子放在膝上，用手缓缓滑过它们的脊背，小奶猫安静酣睡，不时轻轻颤抖一下。
从瞻怀院用罢午膳回到竹枝轩，辜赤华就急不可待地命鸣蝉抱了猫儿来，坐在廊下看着一黑一白的两个小东西颤巍巍地爬来爬去。
“五娘子，给它们起个名儿吧。”望柳眼巴巴地瞧着，一脸宠溺。
辜赤华小心翼翼将它们举起在眼前仔细端详，两个猫儿四脚乱蹬，甩头摆尾，模样十分逗人。
“这只雪白的没一点儿瑕疵。严先生说她幼时经过扬州，正是琼花绽放之时，花团锦簇，绵密似种下了一树白雪。那这个就叫‘种雪’吧。这一只嘛——”辜赤华将小猫翻了个面，仔细看了看，“浑圆漆黑，仅四足露着白毛，就叫‘踏雪’吧，两只都有一个‘雪’字。”
鸣蝉在一边笑道：“‘种雪’、‘踏雪’，五娘子起的名字真好听，它俩儿将来肯定长得标致。”
几人正说笑，院门外传来一声娇啼：“好啊，回来了也不来找我玩儿，还得我亲自上门呀。”话音未落，一个个头娇小，体态微丰的小女娘如脱兔一般欢快地随着丫头进了月洞门。荔枝红罗纱对襟窄袖衫和金丝湘裙灿若云霞，原来是秘书监陈衷之女陈婉妙。辜陈两府同在平安坊，两人从小就是手帕至交。
“哟，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你倒先来了，”辜赤华连忙起身相迎，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粉嘟嘟的脸蛋，“大半月不见妹妹越发娇嫩可爱了，真跟我新得的小猫儿一样水灵。”
“猫？什么猫？快给我瞧瞧。”
五月的阳光被竹枝轩浓浓的树冠隔出了一方绿荫，两个女孩子一人抱着一只猫，挤在树下一架小巧的秋千上，轻轻摆荡着，聊着说不完的闺阁闲话。
“赤华，半月后就是芙江花宴了，你可参加？”
洛安芙江花宴每年由各府勋贵奉旨轮流承办。去年太后抱恙，前些年又因二王之乱、柔然犯边，断断续续寥落了数年。今年时局稳定，四海承平，太后身体大安，故下懿旨命长庆长公主府于芙江苑承办花宴以谢天地君恩。这段时日以来，花宴之盛成为洛安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虽然上至皇室宗亲下到贩夫走卒都对此津津乐道，但能受邀参加花宴之人，显然都是京城中的高门显贵。
辜赤华仰着头，任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脸上：“本不想去的，每次宴会不是女娘们八卦斗嘴，就是郎君们耍狠斗勇，无甚趣味。可刚刚听大嫂说，这次花宴长公主府特地请了一位阮咸圣手来助兴，便想去开开眼界。”
“真的？”
“是啊，方才在大伯院里用午膳，连二哥哥都说要去呢。”
“卿哥哥也去吗？”陈婉妙的脸突然不自觉地发起烧来，脸颊连着耳朵一片绯红。她赶忙垂下头，生怕被辜赤华注意到窘态。
“他倒不是为了看歌舞，估摸着是听说宴会上有击鞠、射礼他才想去的吧……”
陈婉妙的罗裙下探出一只簇新的软底海棠绣鞋，上面嵌着的水晶珠剔透晶莹。轻轻一点地面，秋千悠悠荡了起来。红衣绿袖，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