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鹬听见响动,便知道是陆持来了。
“谁来了?我去开门。”陈引放下报纸,准备起身。
西鹬惊觉,腾得起身,差点把椅子踢倒。她手脚并用把陈引按回座位:“您坐,找我的,我去开。”
陈引望着西鹬慌张的背影,问纪敛冬:“这么紧张,谈男朋友了?”
纪敛冬收拾碗盘的手微顿:“我哪知道?”
除了高考出成绩那天,他再没见过那个男孩。中间二人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也说不好。
他无权干涉。
西鹬鬼鬼祟祟打开自家院门,从小缝里钻出来,然后又掩上门。
陆持抱着头盔,觉得好笑:“怎么,现在门都不让进了?”
西鹬靠在门框上,笑道:“头发染回来了,还烫直了。打算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陆持把头盔随手一抛,扔进她怀里:“我想跟你聊聊。”
西鹬吐了口气,带上头盔,吃力爬上摩托后座。一阵宿醉的味道涌进鼻尖,她埋头四处嗅,确认不是自己鼻子出错。她磕磕绊绊要下车:“陆持你一身酒味,还开个大摩的,你不要命了?”
陆持发动摩的,一个猛冲:“酒早醒了,没洗澡而已。”
西鹬一个没坐稳,身子不受控地往后仰,她慌乱之中紧紧抓住前面人的裤腰带:“大哥,你悠着点。”
陆持一路向西,开到狸河边。停好车子,自顾自踏上河中央的实木廊桥。
陆持于廊桥中心的亭子坐下,西鹬手扶靠背,眺望河中之景。
几只破旧的乌篷船如弃子般靠着岸,喝水有种深沉的绿色。一整条街,门庭冷落,只有早餐店门口,稍稍有点人气。
少年捱不住静默,非常突兀地来了一句:“我喜欢梁笑。”
西鹬把着靠背的横栏往后仰,侧头对着陆持:“发展挺快?”
陆持没找到她眼中的讶异:“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花心,见一个爱一个?”
西鹬坐到他对面:“那倒没有,我只觉得你少年气盛。”
“我没有在赌气。”
“我是说你挺冲动的,而且梁笑根本不会爱上谁。你自己悠着点吧。”
沉默片刻,他又说:“她吻我了。”
西鹬望着被风吹皱的河面:“吻你又不是爱你。”
“我从没想过要吻你。”
西鹬一时无语。
他继续道:“你说我冲动,那你爱纪敛冬不冲动吗?我们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以身犯险太孤单,陆持像溺水之人,找不到浮木,就拉着别人一同沉入水底。
可是西鹬说:“我们不一样。”
早餐店旁的扎染店开了门,老板娘一人扛着竹架子,支到河边。从店里抱出以堆靛蓝色的布匹挂上。风很轻,布匹扫着狗尾草。
西鹬看不清他:“你为什么喜欢她?”
陆持回想起第一夜:“我跟她接吻时,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爱情。”
“你那是欲望。”
“想跟她接吻到一起窒息死去,这还不算爱情吗?”
“你疯了。”西鹬觉得这个人的思维逻辑有点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于是下了一个结论。
“你难道不想吻纪敛冬吗?”他像撒旦一样,想把她拖进炼狱。他阴沉道,“你跟他们都一样。”说完愤愤起身离开。
你跟他们都一样,世俗、平庸、委身爱情。
陆持跨上摩托疾驰而去,西鹬留在原地不明所以:“阴晴不定,莫名其妙。”
纪敛冬端着花洒水壶给西鹬开门:“你怎么自己走回来了?”
“消消食。”
他见她脸色不佳:“聊得不开心?”
“没聊明白,我觉得他很混乱,又特别莫名其妙。”西鹬拧着眉,接着有些恍然大悟,“他好像脑子有病。”
脑子没病怎么会这么疯癫。
梁笑吻过的男人比陆持见过的人都多,她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洒脱得不得了。但遇上陆持这个青春蓬勃的荷尔蒙怪,一个吻都那么当真。
Tres Cepas酒吧内,往常的湖蓝色灯光换成赤红色。梁笑独自坐在吧台后,喝着一小杯金巴利。少男少女左一丛,右一撮,雨后新出的小草一样,生机勃勃。
玻璃门上的风铃脆响,梁笑抱以风情万种的笑,见了来人,脸立马拉下来,转身就要走。
陈引一把攥住她的小臂:“见着我就想跑?Shawty,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用力扯出自己的小臂:“我叫梁笑,别叫我Shawty。”
“好,梁笑我们谈谈。”
梁笑点了一根烟,送入口中,呼出一团白气,令她面孔模糊:“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那一夜,我迟到了,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