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夸张了点。”
“爱情虚幻又短暂,”梁笑猩红的指尖捏着红得发紫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妹妹,你这是见识的男人太少了。你见多了就会发现,男人都是不过如此的生物,不如喝酒好玩。”
西鹬像是来砸场子的:“我不喜欢喝酒。”
“荔枝水、甜甜圈、跳跳糖呢?”
“那请问老板有荔枝水吗?”
“出门左转是便利店,右转是水果摊。”
九点三十分,西鹬唱完最后一首歌,便把话筒交给下一个唱歌的男孩。
“Tres Cepas”大概是三茴街这个时间点最热闹的地方了。西鹬靠在酒吧墙边,了无生趣地单脚在地上画圈。霓虹灯一阵红一阵绿,她想起那天陆持也是这样,任由灯光在他脸上闪烁其词。
路上行人稀少,一条路悠长黢黑。她觉得自己走回家不是明智的选择。
酒吧内响起她第一次唱的《为你我受冷风吹》,西鹬无语:要不要这么应景。
其实外面挺热的,西鹬甚至出了点汗。“冷”是一种心境。
她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今早他说剧组团队要来,大概是被诸事绊住了。
九点五十一分,西鹬接通来电。
纪敛冬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种机械质感:“抱歉,西鹬,刚刚没看手机。”
“没事。”西鹬真的觉得没事,让他来接她已经很麻烦了。
“你先在酒吧里坐会,我马上来。”
晚风吹得她心里发紧:“纪老师。”
“怎么了?”
“我是不是挺麻烦的。”
“哪里。”
他没有说“不”,还是有点麻烦的吧。
站得有些累了,西鹬索性靠墙蹲了会。
纪敛冬的纯白色车头灯像两只审视的眼睛,从远处快速移过来,一点一点,吞没她。
警察抓犯人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用强光照射人的眼睛,让犯人觉得无处可逃。
纪敛冬着急下车,车门关得比平时响些。
“西鹬。”
车头灯暗下来,西鹬仰头看他。
风尘仆仆,衬衫黑裤。霓虹灯在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绿。
纪敛冬向她解释:“抱歉,剧组聚餐差点脱不开身。”
“没喝酒?”
“没有。”
他蹲下与西鹬平视,声音一如往常温和:“怎么不在里面等?”
他来时大概洗漱过,靠近时能闻到柠檬薄荷味。饱满的卧蚕里好像续了许多水,西鹬没见过他掉眼泪。
西鹬随便找了个理由:“外面安静。”
“要不要站起来?”
西鹬猛然回神,她蹲在这里很像流浪汉。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蹲久了头晕腿麻的。
“纪老师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相信你。”
西鹬撇嘴:哪来的多余的信任。
纪敛冬努力证明他此言不虚:“上次我去学校接你,你们宿舍楼下,贴着成绩单的。你成绩很好,你阿婆也说你是不用她操心的孩子。”
“万一我发挥失常高考失利怎么办?”
纪敛冬失笑,反问道:“你会吗?”
西鹬差点跳脚:“那你也应该走个形式问问啊。”
“好,”纪敛冬从善如流,“那你考得怎么样?”
西鹬左右脚重心转移,右脚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挺好的,过了京北大学的线。”
“这么优秀?”
西鹬笑得狡黠:“当然。你真幸运,交到我这么优秀的朋友。”
纪敛冬微笑颔首:“我的荣幸。”
烟枪摩托沿着小街呼啸而过,留下石板路一波一波接受余震。
“怎么没看到你的那个紫色卷毛同学?”
一阵心慌爬上来,她想起陆持禁止条令一样的话语,西鹬指尖微微陷进掌心:“他很早就走了。”
“我还以为他常驻酒吧。”
西鹬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今天拒绝他了。”
纪敛冬想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在他们的关系里没有发言权,他沉默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还没表白,我就拒绝他了。我的心是不是挺硬的?”
纪敛冬理性分析:“如果你不喜欢他,早一点说明白或许是好事。”
西鹬很懊恼:“我连在这里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还是我不知好歹拒绝掉的。”
狸水镇在慢慢离她而去。阿婆撒手人寰,圣女席让位,陆持一拍两散,她与这块土地仅存的联系也快消失殆尽。她本是一株无根之树,培养数年终于伸出细小的根,现在被她亲自拔起。
浮萍尚且有水可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