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轻笑一声,“何论,你不该当乐见此景才是么?”“沈氏如此境地,可都是为他们崔氏所害。”。
“可却与他们无关,他们不过——”
沈淙又再想起那回离开博陵时崔实世伯于他说的话,“有一桩事,想要求世侄。”“既是阻不得,那便请沈公子务必记得那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孩子,你之于他的了解,爱重都要远甚于我这个父亲。”“就请你将来无论如何,都能留他一条苟且之身,一处存身之所。”“崔实愿以一切代价,来换取沈公子这句承诺。”。
他到如今方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却也再来不及了。
(三)
沈淙想将二位小师弟尸身带回去的要求,为岐王赵劭以“案事尚未具结”为由所拒,他也唯有在京中等到‘案事具结’。
五个日夜不曾合眼,又再遭逢如此巨变,饶是钢铁浇成的人,只怕也难以承受住,此人却还是神态如故、声色沉定地与他道别。只是惨白一如金纸的面色,与黯淡一如晨星的眸色,令那强作出来的样子没了说服力——
赵劭本想着请人到他的宫府歇停暂住,毫不意外地被这人婉辞谢绝,他也不便强求。可这人于京中事物全不熟悉,就靠他主仆二人要这样折腾到何时才能寻得邸店落脚,好歹让他这个东道主人看人安置妥当再离开吧——
这回倒是没再拒绝他。
这一行人从皇城司出来时天色已然擦亮,按理说此时的汴京城还在沉睡才是,却不想竟是异常喧嚣,三人一伙,五人一群,互相拉扯,交口议论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竟还都是朝着同个方向去的。
赵劭竖耳听了好半天也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索性拉住一人问道,“你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你们还不知道么?有人敲了登闻鼓,只怕是有大冤情呢?”
成朝的登闻鼓只为敲响过两回,一次是太祖皇帝时,为一名叫牟晖的百姓所敲,言说是他的猪丢了,请皇帝陛下帮他找下。太祖不仅没有加以责怪,还且赏了一千钱补偿牟晖丢猪的损失。
一次便是襄宗皇帝时,沈错上那道《请代父罪疏》时所敲。
这几十年方才能遇上的事,可不得赶过去凑凑兴么?
赵劭倒也没耽误别人去凑兴的大事,放了那人离开。
若是平常他倒也有趣兴去看看,可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在身,他若是再耽误一会儿,这人撑不住再栽倒在这大街上可如何是好?还是不去凑这热闹了。正打算离开时,却从一人口中若有若无地听到“崔实”二字。
赵劭向沈淙投去疑询的目光,见此人也是目色一振,“你也听见了?”。
沈淙略一颔首。
“难道真是——”心中有些存疑,转念一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只是你——”
沈淙轻轻摇首,“无事”。
沈淙等人来至宣德门鼓司外时,已距登闻鼓敲响一个多时辰了,大道之上人满为患,赵劭为亲从护卫着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又为持棍维护鼓院秩序的司兵一把给推搡了回去,登时怒从心头起,口道,“放肆!”“连本王都不认识!”。
那几位司兵还真不认识。
好在还有个识货的人在,“噫!岐王殿下,你怎来了?”。
“本王当是谁的人这般‘恪尽职守’,原来是皇城司贾提举的人,恕本王眼拙了——”
皇城司提举官贾彪心知这位岐王殿下是故意讥讽于他,也不好说什么,赔笑将人放进来,却又看见了生面孔,“这位是?”。
“那是本王的‘贵客’”赵劭将那二字咬得格外重,“劳贾提举盘审?”。
贾彪忙道,“下官不敢”。
“鼓司发生什么事了?”
赵劭刚问了一句,便听见猛烈的喘咳声,循声望去,首先看见的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三——”,却为那人凌厉目色截断,只得悻悻收言,只在心里道,三哥竟是比他还爱凑热闹不成?转而又再想起,成例,凡是登闻鼓院、登闻检院所投、所上申状,皇帝都将亲览亲断。
“德、德偱世伯?”
直到沈淙疑问出声,赵劭才将目光移到那击鼓人身上,从背影都可见其人衰残孱弱,破烂僧衣裹包着的似乎只是一副枯骨,腰身佝偻成极为奇怪的姿态,依靠着手中法杖才能勉强跪稳,“这是崔德偱?”还不到知命之年的人,怎会是如此模样?
那人似也听见他们之言,费力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却也只是一眼,又转了回去,略略平定之后,孱弱而苍老的声色开口,“崔实顿首再拜,如罪人先前所陈,当年谤木函中函书,皆因崔实官迷心窍,才行此诬告构陷之事,以致沈氏整支黜罢——”。
几无间断的呛咳,将那陈情话语截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在场诸人却还是都听清了,脸上神色也转作沉重。
“沈氏冤屈,皆我所致。”
崔实忽而将手中法杖向内一旋,费力将藏在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