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中的利刃拔出。
“保护圣——”
贾彪一语未落,那利刃已将肺腑贯穿。
这一刀,崔实拼尽了几乎所有力气。
“世伯!”
鲜血汩汩流出,崔实费力开口,“予今自绝于此,以弥过愆,以解旧怨。”“万方有罪,在予一人。”“崔实罪合万死,只是门下二子无辜,唯请陛下,赦、赦他二人,苟全、全性命,存身于世。崔实顿首以谢、谢天恩——”。
就让崔沈两家经年恩怨,以登闻鼓始,再以登闻鼓终。
崔实倒在血泊之中,那双始终不肯合上的双目,看着沈淙所在的方向。
仿佛在提醒着他那句承诺。
无声责备着他的背信食言。
(五)
沈淙茫然地走近那滩血泊。
他自出生以来,经惯了生离,历尽了死别,可他胸中那颗多余的脏器怎么还没麻木?
如山压来的郁愤壅积至每一处脏腑,憋闷得他全然喘不上气来,他只觉再若不想法纾解排遣出来,他就会被这口气活活憋死。可他好似不知要如何纾解?如何排遣?
一如伯父于他的寄望,润雨无声生万物,泽川不言纳百水。
他一直以来都为教导着,君子当慎言,当慎默,当自持,当自禁,当隐忍,当克制,当神色不惊,当沉潜刚克,当喜愠不形于色,宠辱不惊于身,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当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沈淙最终还是又将那口郁愤之气强行压抑在了肺腑深处。
“走吧?”
沈淙再次拒绝了岐王,阿垢和墇儿他还带不回去,决不能再让德偱世伯弃身于此,他刚想要上前搭手,却为人扯住,他只当又是岐王,怆然开口道,“难道这案事也未具结不成?”。
转头才道不是岐王,而是墇儿的父亲,“湖——”。
才出来一个音节,已为其人掀推开来,“不敢劳动沈公子”。
沈淙为这言词之中的坚硬冷漠阻隔冻结在原地,一直到他们几乎离开,“湖鸣世伯——”。
崔逢令家中厮役抬着长兄尸身先行离开,而自道,“不知沈公子还有何事?”“可是要我崔逢也自绝于此?”。
“淙从无此等心思,湖——”
“如此,崔某就先走了。”临了又留得一句,“沈公子,请自珍重”。
一直看着崔逢身影彻底消失于众人视线之外,赵劭正要叫人回去,转头就见那人毫无征兆向后倒去,不觉急声呼唤他的表字,“泽川!”。
沈淙没有任何回应,重重倒在血泊之旁,也再没了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