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歌残终破楚,八年风味徒思浙。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秋瑾《满江红》
……
姜尔雅慢悠悠地抬起了头,唇角扯出了个讥讽的弧度。
她将头靠在墙面上,眸中露出赤裸裸的不屑:“怎么,孩子大了知道奶了?你爹死了知道埋了?富太太的日子享受够了,知道追忆谢了春了?”
风飘絮夹着烟的手指僵住了,任烟气袅袅,灰烬掉落,烫到了指肉。
她没太在意,伸手拂了拂掉落在墨绿旗袍上的烟灰,脚下却发了狠地踹了出去,顶住了姜尔雅的胸口。
“你想好了,现在就打算激怒我?”
姜尔雅忍住了几声,忍住胸口尖锐的刺痛,答非所问:“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风飘絮挑了挑眉:“谁?”
姜尔雅答:“金,步,摇。”
“欻啦——”
风飘絮一个失力,没能收得住脚,尖锐的高跟刺得姜尔雅心窝子疼。
她自认为她和金步摇的这段往事,除了谢了春以外无人知晓,现如今姜尔雅却毫无征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是否证明她背后的人手眼通天,暂且还不能动姜尔雅?
可纵使那人权利再大,不还是大费周折,派了姜尔雅潜藏在何事秋身边?
风飘絮微眯着眼,眸中泛着丝丝冷意。
姜尔雅无暇顾及疼痛,扯唇冷笑:“你还记得你当初觉得陌生的那个,包了金步摇的那个军官吗?”
风飘絮只冷眼看着她,不应声,姜尔雅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没记得他的名字,他不是北平人,执行军务时过路梨园,恰巧金步摇在台上唱了曲《霸王别姬》,便丢了魂儿,为了金步摇推脱了公务,逗留北平。”
风飘絮便轻轻地笑开了:“可他最后还是走了,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在哪里当大官?金步摇当年又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
姜尔雅听得出来,最后一句是试探。
于是她也笑:“左右是我不讨喜了,留不住我了。这样,你留我一命,我告诉你金步摇在哪儿,以后绝对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们这伙人包括谢了春是死是活,我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目的达成就对了,何必脏了手,染上人命呢?”
风飘絮面上划过几分狠厉的神色。
“斩草不除根,你没听说过吗?”
显然,仅凭一个金步摇,完全撼动不了魔怔了的风飘絮。
姜尔雅却始终没忘记,使她疯魔的关键是什么。
“谢了春不是不希望你解决问题的时候,手段不要这么激进么。”
……
风飘絮离开地时候,瞪了她好几眼。姜尔雅装作没看到,只垂下眼睑,在被束缚住身体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活动着手脚。
最后,她将那颗花胜去给她的耳坠从袖口滑出,贴身藏住。
没等她松了一口气,脆弱的木门被猛然推开,姜尔雅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怒气冲冲的一脚又踹在了胸口。
这一脚力道极大,剧痛席卷而来,姜尔雅向后滚了几圈,灰头土脸地趴在墙根底,一声接着一声地咳嗽。
而后,又被人揪住了头发,被迫抬起头。
何事秋眼底森寒:“你跟风飘絮说了什么?”
姜尔雅一个地方接连受创,已经是满眼金星,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她口中嗫嚅着什么,混合着血沫从唇角流出。
何事秋本没想仔细去听,下一秒,姜尔雅两只手攀上了他揪住头发的手腕,声音里面含着颤抖的怒意:“小逼崽子,你他爹的最好把我砍了,不要让我找着了弄死你的机会。”
“砰——”
何事秋于是顺着她的力,将姜尔雅的头猛然砸在了地上,再抬起时,改提住她的衣领:“还有心思跟我放狠话?不得不说,你真是愚蠢又狂妄。”
“你在愤怒么?你有什么资格愤怒,与虎谋皮的下场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当然有,可以说,姜尔雅的小命本该在她刚来的那天就交代在天桥底了,她垂死挣扎,扯皮作秀,不过是延续了死期而已。
多苟活的这段时日好像也没能改变什么,区别就是,野狗分食和何事秋亲自动手,哪个死得更惨罢了。
仅存的突破口当然是姜尔雅被关押进牢房后,唯一见过的风飘絮了。只是不知道那傻叉到底和何事秋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发这么大的怒。
转念一想,发就发吧,只要风飘絮能保得住她这条小命。
于是她也就没再说话,寄希望于何事秋的态度。
过了一分钟,两分钟。
就连江州司都有些猜不透何事秋的时候,他终于甩开了姜尔雅,强压着怒气,接过手帕,一寸寸擦拭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