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黄庭坚《寄黄几复》
……
“长庚”这名儿,诸君都心知肚明,是谁的马甲不必细说。
他在《论那些魔怔了的畜牲》里如是评价姜尔雅的《本想成为霸道军阀的男人却成了霸道军阀的男人》:“不知所云,不堪入目,初看时骇得我喘不过气来,但若是当做讽刺之作来看,当是及优秀的。”
又是这样看待她的《何大帅值得称颂且起起落落起起起起起起的前半生》:“扶风当是一个奇才,我大抵是老了,竟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倒置本末的写法,果真是有了笔,便开始了装笔。”
姜尔雅愿将他称之为阴阳界第一人。
像是在骂她,又像是在夸她,似真似假,难以捉摸,姜尔雅无从判断。
但到底,是离不了“批判”二字的。
……
民国闹过三次饥荒,第一次是从陕西地区开始蔓延,旱灾,瘟疫,加之恶劣的天气气候,致使全年颗粒无收,百姓手头的粮食难以支撑他们过冬。
更何况,离冬甚远。
彼时,姜尔雅已经昧着良心替江州司写了篇人物传记,正想投到报社去,怎想正巧撞见一张张印满陕甘风光的报纸刚被印刷出来,即将登上明日的《民国日报》。
姜尔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第二日,他们正常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背着帆布包就要离校,到门口时被生生拦住。
夏季的白雨威力不寻常,下过之后温度骤减,学生们都尽量添了些衣物才走。
砖地平房前,李春风站在高台上,身后放置着一块可以移动的小型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捐赠”二字。
李春风说:“诸位想必已经看过今儿的日报,或许没有,那我便在此赘述一遍。”
“一场饥荒席卷陕北,那里的土地干涸,连年不收,近日正面临着不小的灾荒。”
“我们的同胞挖野草,吃树皮,煮树根,甚至为节省粮食连日喝水充饥,最终水肿而死。”
姜尔雅混迹其中,大抵明白了李春风的意图。
李春风说着,抹起了眼角的泪,报纸上刊登的照片是一说,记者费尽心计采回,却不允许发表的,更为惨烈的事实却又是一回事。
“我知晓我的语言或许无法道清真正的霍乱,但我们无可否认,还有更大的悲剧在无时无刻地上演,时至今日,因饥荒而死的村民达全省人口的15%。”
政府不管不顾,军官隐瞒不报,当事情败露的时候,已然积重难返。
“因此我组织了今日的募捐活动,募捐所得,皆会兑换成粮食运到陕北诸省,以救灾祸。想请各位尽一份心,让我们的同胞能免除痛苦。”
话音落下的瞬间,听众一片寂静,随后开始嗡嗡议论。
姜尔雅心底一片寒凉。
这种捐赠活动放在现代兴许还很有噱头,境况良好的会对有困难的人伸出援手,一些企业家为搏个慈善之名,为求商路通途,也会支出费用。
但生逢乱世,最不能考验的便是人性,谁还管这些。
他们或许会认为这事与之无关,闹饥荒的又不是他们,每个人都自身难保,谁还有闲心去为了他人的存亡不管自己的死活。
尽管这些看似风光的新时代学子只忧学业,不通生计,但学费或许都是拼拼凑凑,日子实在算不上富足,实在爱莫能助。
平日里叫嚣的最厉害的那几位更是低下了头,不敢对上李春风那慈祥又充满期盼的眸。
更何况,良善之名,对如今相对富足的家庭来说形同虚设,自顾不暇说不上,反正是不愿多管闲事的,送家中子女来上学也只不过赶了波新时代潮流。
位高权重者,更是……
死道破。
位高权重者。
何事秋。
何事秋另辟蹊径,为了在北平站稳脚跟,采取了一条让其他军阀嗤之以鼻的路径,他选择取信于民,积攒威望。
与其让姜尔雅累死累活下笔头功夫,大力称颂何事秋如何为民造福,而让百姓也只在精神方面支持何事秋,不如他出来当回好人。
姜尔雅摸了摸帆布包,思量着替何事秋做了好人后,于她来说是否划算。
以后用得上她的地方可能会少的多。
无用之人的危险系数总会大大增加。
但旁人可能不以为意,姜尔雅却分外清楚,民国的三次饥荒有多么恐怖。
那是一种历史不愿回忆,文字不能描述的惨烈。
她下定了决心,提步走向讲台,却在离最前排仅一步之遥的距离,被前排一个纤弱的身影挡在了前面。
风袅袅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脸色发白,似有哽咽在喉头:“李先生说得不错,如今正在受苦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