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春柳摇染花香，槐序蝉鸣入深港。”
——杜牧《穆桂英挂帅》
……
“姨太？姨太？”
姜尔雅眼睫扑闪，回过了神。
黑色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北平的土地上，窗外熟悉的景色不断变换。
面桃为她拉上了帆布包的拉链：“姨太，江州司方才说直接送您到教室，手续什么的他会去办。”
姜尔雅“嗯”了一声，副驾驶上的男人衣着整洁，墨绿色军装衬得他沉稳内敛，他在膝头放着一摞纸张和一个新的文件袋，整理文件时一丝不苟：
“姨太，中学课程设置很全面，每人兼备修身、国文、外国语、历史、地理、数学、博物、物理化学、法制经济、图画、手工、乐歌、体操等13门，女子加设家事园艺和缝纫课。”
姜尔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也没打算真要在这里好好学习。民国没有统一高考，高中毕业了想读大学，直接去想要就读的那所大学报名。
估摸着何事秋也不会让她读完高中。
她身上的疑点仍旧很多，何事秋对她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可以让她读书，但不却能让她见识得太多，以生事故。
原身过往履历干干净净，何事秋找不着她与旁人勾结的证据，但同样也不能明白她没读过书，家里人也不识字，为何会精通作文。
姜尔雅暂时也想不出来一个完美的借口以忽悠住何事秋，于是两人对对方各有防备之心，但又不得不利用对方。
因为这时的何事秋何大帅势力尚未完全稳固，地方豪强虎视眈眈，他更是不得人心，最需要一个懂得掌握舆论的文字家来替他铺路。
他们开的是美国运来的凯迪拉克，行驶在路上时很平稳，只听得到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小声响。
对于昨晚翻来覆去直到黎明才睡着的姜尔雅来说，很催眠。
这声音直接让她梦回高中课堂，粉笔落在黑板上的簌簌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号称“地板终结者”的化学老师昂贵的鞋底与地板砖摩擦的刺啦声，都唤醒了她古老的记忆，让她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却又转换成了橡胶压上石子的咯吱声，倏地，汽车轮胎与地面巨大的摩擦声响彻天际，姜尔雅猛然惊醒。
身体失重向前摔去，姜尔雅短促地叫了一声，被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硌得生疼。
她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呼吸急促，浑身颤栗，被强迫从梦境中抽离的突兀感使她恐惧。
江州司脸色不大好，刚整好的文件散落一地；司机就更不好了。
他颤巍巍地透过车窗玻璃，指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江副官，是他突然冲上来的。”
姜尔雅艰难地从车底爬起，却见面桃躲闪不及，脑袋砸在了车窗上，头昏脑胀。
她探头望去，离车还有一段距离的马路中央跪坐着一个身影，那人衣着破烂不堪，呆愣地停留在车前，被吓得瑟瑟发抖。
姜尔雅经过昨天那么一遭，已经被这里的人给深深刺激到了，因此她并不打算下去管，面桃就更别说了。
长官没有下达命令，司机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唯一能对此事做出决策的，成了江州司江副官。
江州司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开过去。”
“啊？”司机稍有怔愣，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江州司却是连眉都没抬一下：“我说，甭管他是要饭的还是碰瓷地，都给我从他身上碾过去。”
江州司平日里看着是个憨批，可姜尔雅从没忘记，他十四岁时便想着如何投毒杀人，杀了他的亲生父亲，才能被何事秋看中。
此后多年跟从何事秋，不说将他的冷血无情学个十成十，两分半总是有的。
街上讨钱的坑蒙拐骗的年年都有，他见惯了。
姜尔雅眼睫毛颤了颤，阴影被投射在面容上。
她的处境大概是不允许她多管闲事发善心的。
何况还不确定，对方是否是被磨灭了人性的吸血鬼。
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快速转动着方向盘。引擎声响起的时候，挡住路口的那抹身影肩膀明显颤了颤。
司机故意停留了两秒，却还是不见有人出声阻拦。
于是便咬紧牙关，一脚踩下了油门。
黑色的车子便如同离弦的箭般飞速射出，空气仿佛粘稠起来，无端让人喘不过气来，变得紧张。
车头破风而去，离那抹身影越来越近，司机不忍再看，虚虚垂下了眼。
彼时，一声“停下”如救命的稻草般传入耳膜，司机猛然睁眼，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再次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与橡胶燃烧的臭味。
好险不险，车头最终停在了路中央那人的跟前，带起的风将那人单薄的衣衫吹得浮动着。
司机暗自松了一口气，临了，才发现自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