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一顿,伫立在原地,思考着这谈话内容是自己,那究竟是走还是留?
“看着还挺漂亮的。不过嘛,估计也就长得漂亮了。”其中一人道。
“嗬,那还不是有贺家的化妆师吗。不过贺总和贺夫人居然没怎么反对,这太反常了。”
“反正就是谈个恋爱嘛,人家身世清白,谈个恋爱也没什么。现在带到舞会上算是亮个相,说白了就是攀着贺小少爷的身份在圈子里转一转吧。玩玩的话,大概接下来就是出道做个小明星什么的,捞够了钱分手吧。”
“我看那贺少爷被迷得不行,别人跟他讲话他都爱答不理,眼神全拴在那小姑娘身上,啧啧。”
“谈个恋爱上头很正常,说明她也很有本事手段。现在跳一支舞而已嘛,她这个背景,贺少爷不可能跟她走下去的。谁这个年头还演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啊,她要是当真了那就好笑了。”
夏沂尔后退一步,被橙酒喝得有些发晕的头脑瞬时间便清醒了。
风如刀,细细密密地扎穿原本被她掩藏在心底的不安、压力。
如果是最开始同意协议恋爱的夏沂尔听到这些话,指不定还要在心里鼓鼓掌,说本就如此,恋爱脑才会不切实际地爱上不可能的人。
可是她就是被贺楮迷昏了头,总有那么几个不切实际的瞬间觉得,他也许真的挺喜欢她,也许真的能谈上一场很好的恋爱。
原来暗恋是这种感觉。
明知不可能却还要不切实际地做一场漫长的白日梦,抱着万分之一对方或许会爱自己的希冀前行。
她再后退几步,鞋跟在松软的土地上压下印子。
她知道贺楮也许对自己有那么些好感,甚至是喜欢,所以他们三番五次真的要吻上,又几次三番地真的从彼此眼中看到过飘忽不定、明明灭灭的情愫。
那些拥抱时的心跳不是假的,那些藏在话语里的些许喜欢不是假的,可那又怎样呢?
他真的能爱她吗?喜欢和爱不同吧。她连问他究竟是否真的喜欢自己都不敢。她怕落到秦妤熙那样的境地。
可她也隐约感觉出来了,贺楮家里人对秦妤熙的态度其实是挺满意的。
在这样泼天沟壑与差距中,爱真的能抵万难吗?他真的能和她在一起吗?他真的有勇气抵抗到最后吗?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
贫穷才让人更明白,有些分明的线究竟多难跨过。
夏沂尔六岁的时候就不相信灰姑娘变公主,王子爱灰姑娘的故事了。
她转身,安静地换了个方向继续行走。
夏沂尔知道自己在赌最幼稚的一场气:宁可冻得感冒高烧,也不要向看不起她的人请求帮助。
一滴冰凉的液体骤然砸在了白润的肩头,这让她骤然一激灵。
随后是两三滴、成片的冰凉。
落雨了。
冬夜的雨珠密密匝匝地从天上坠下,宛如仙子用伤心之人眼泪凝成的珠玉项链忽而断裂,叮叮当当地砸入人间,给能触及到的万物镀上水膜,湿漉漉一片,水泽与潮气浓郁,仿佛擦不完拭不尽。
夏沂尔的第一个念头却不是她没带伞淋雨会感冒。
而是她没带伞,礼服会被打湿,太过昂贵她承担不起。
迅速地扫视四周,她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种植着楮树的密林附近有半片椭圆状的建筑。
裙身略有些重,曳地长裙被她轻轻提起裙角,以免被雨水混杂着尘土染上明显脏痕。
她小跑起来,脊背上被冰凉的雨水砸到泛起潮热感,有一场热火在心口焚烧,吞噬啃咬着很多复杂的情绪。自尊反复地烧灼痛吟,她在纷乱中扯住一根线头,一个最为澄明理智的决定突兀地跃动浮出。
当终于抵达拱形凉亭顶,单手搭在罗马柱上剧烈喘息时,夏沂尔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种刮骨的疼痛,还有股极其强烈的情绪钝刀似的割着。
她在舍不得。
她舍不得放弃对他的喜欢。
夏沂尔仰头观雨。
雕花灯柱下,雨丝擦过光柱,碎光粼粼。她探手想要触碰伸进米白色凉亭内的楮树叶,指尖却在隔着将将一寸的地方再没动过。
风凛冽地拂过,枝叶晃动,轻蹭过她的指尖。
夏沂尔收回手,敛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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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失陪一下。”贺楮疏离地笑一笑,冲着四周的老总颔首,随后出了宴会厅的门。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夏沂尔仍然没有回来,连岑叔都没找到她在哪,监控调出来,也只拍到了夏沂尔在无人问津很久的后花园里迷了路,现在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吹冷风。
贺楮快步踏入自己的房间,在原地伫立了几秒,还是开了指纹锁,从抽屉里取出装在信封里的一沓厚厚情书。
他能感觉到夏沂尔的不安,压力,以及夏沂尔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