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虑城城主女儿丢失一事在这宝宁三娘的春天逐渐自幽州城扩散开来,然而隔着重重风雪和山水,自是分毫不曾传到千里之外的江陵。
转眼到了当年九月,绵绵秋雨笼罩了整个江陵郡。
这天傍晚,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有愈演愈烈之势。而在这样的雨夜里,偏偏有人无法安然度过。
乔府后院书房里,乔安规规矩矩第坐在下手。他年近四旬,生得一副白面皮,长眉细眼,保养得宜。但此刻他只能拘谨地盯着头,用手不停地捻着自己那素来精心修剪的胡须。
而在他周围,站着七八个做南蛮打扮的男女。上手主人的位置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说他二十岁也行,三十岁也可,此人同样是一身蜡染服饰,手脚耳朵上俱戴有银饰,连额前都挂着精致的银制流苏。他正如一条蛇般慵懒地盘踞在太师椅上,双足搭在椅背上放肆地摇来晃去,脚腕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不过比起那一身南蛮装束,更吸引人的便是他那惊人的美貌。此人莹白色的皮肤,顾盼流转的桃花眼以及红润的嘴唇,在浓重的夜色和烛光下,仿佛志怪杂谈里走出来的艳鬼。
乔安假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实则是用眼角余光往上看去。男人的美貌他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瘫倒在那人脚边的两个孩子——他的一双儿女。
此刻,他的大儿子眼含泪水,又是害怕又是恐惧,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乔安,而小两岁的女儿则早就昏死过去。
美貌的男人早就直到乔安在偷偷看什么,他支起胳膊稍微坐正了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安,用一口不太熟练的汉话问道:“乔总镖头好大的威风,我跋山涉水前来拜访,连杯茶都没有?”
乔安乖觉,自然明白此刻自己的孩儿在他手上,也只能听凭对方摆布。他讪笑一声,站起来斟了一杯茶,亲自送到那人手边:“蒙金长老光临寒舍,唯有粗茶一杯,您莫要见笑。”
被成为蒙金长老的美男子用一只小指弹开白瓷茶杯的盖子,略凑近闻了闻,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露出嫌恶的神色:“什么玩意,淡而无味,最不喜欢你们汉人这些假模假式的东西。”
说完,他转手便把茶杯朝乔安脸上扔去。乔安不及躲闪,被泼了一头一身的热茶,又惊又怒,脱口而出:“你——”
刚张开嘴,乔安便后悔了,忍都忍到了现在,何苦非要招惹这魔头?
可已经来不及了,自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南蛮女子,朝着乔安的膝盖一踢,乔安关节剧痛,径直跪倒在地。
蒙金长老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乔安,手里忽然变出一只白色短笛,轻轻敲打着红木桌面。一听这声音,乔安登时汗如雨下,也顾不得痛,连忙磕头求饶。
说来,乔安本是安庆府第一镖局总镖头,在整个江陵郡也是数得着的。他能做到今日,自然功夫非同凡响,可面前这个美貌男子竟令这位走南闯北二十多年的总镖头惧怕至此。
蒙金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桌面:“乔安你好大的威风,当年若不是我出手相助,你那批货根本走不出云滇。你非但不感恩,现今还在我面前装模做样!”
说到此处,蒙金似乎真的发怒了,恶狠狠地踹了地上躺着的少年一脚,对方发出痛苦的低呼。
乔安又忙不迭地道歉,心中叫苦不迭。这蒙金根本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同他讲不了道理。
几年前,乔安押镖穿过云滇深山,连人带货被蒙金手下劫走。也是在被关押的日子里,乔安亲眼目睹了蒙金的手段,以及行事之乖戾。后来,直到乔安主动答应欠下蒙金一个人情,对方才将他连同货物一起放走。
捉人的是蒙金手下,放人的是蒙金本人,到最后反而是乔安这苦主欠下了蒙金的人情,真是无处说理。
但乔安到底是经过事的,他知道蒙金虽然行事不可以常理推测,但也是城府极深之人。时隔数年突然出现,还绑了自己的儿女,绝不是一时兴起,定然是要他还这“人情债”了。
乔安堆笑道:“怎么会呢,长老您的大恩大德我乔安没齿难忘!您有何吩咐只管说,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必定尽心尽力。”
听了这话,蒙金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他用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饶有兴致地转着自己的笛子:“好,乔总镖头是个爽快人。你放心,我蒙金岂是那种喜欢为难人的?今夜前来拜访,是想跟总镖头你玩个游戏。”
乔安眼珠子转了转,谨慎地道:“我一大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不知能陪您玩什么游戏。”
听他这么说,蒙金脸上笑意更浓了,他用虎牙磨了磨下唇,忽地站起来示意自己的手下。
紧接着,两个教众出列,如捉小鸡一般分别提起乔安的儿子和女儿,恭敬地跟着蒙金走到乔安面前。
走到灯光下,乔安才看到两个孩子俱是面如死灰,登时直要落下泪来,但因着惧怕蒙金,又生生忍住。
蒙金半蹲下来,用笛子敲了敲这位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