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少有将政事儿带出养心殿的时候。承乾宫里也没有专门的书房。星檀让人将寝殿外的小堂打理了一番, 腾出张书案来,与养心殿的内官们安置那些奏折。
凌烨从惠安宫出来时,夜幕已落。寻来承乾宫寝殿, 却只见桂嬷嬷与邢姑姑候着外头。
“皇后呢?”
邢倩忙传了话, “娘娘在寝殿歇息,想着陛下还有公务要处理,娘娘不便打搅。小堂里已设好了书案, 奴婢与陛下引路吧。”
“……”惠安宫明知他是来问责, 尚且欢喜迎他入殿用膳。而皇后这是不急着见他…
凌烨无声自哂, 只随着邢姑姑入了那小堂。
小堂里果已打点出一番书房的样子,虽不及养心殿内地方宽敞,批几本奏折倒也足够。
秋风从支开的小窗外来,全是凉意。
他的目光却落去了靠着皇后寝殿的那面屏风。
江南山水为画,粗雕玉石作骨, 寝殿内摇摇曳曳的烛火被蒙在其后, 火光并不明朗,愈发有些神秘了。
江蒙恩送上来茶水,本以为皇后娘娘会陪着陛下身旁, 这沏茶磨墨的差事儿,他今儿夜里也能省了。怎知陛下还是孤零零一人坐在这冰凉的小堂里呢。
江蒙恩叹气, 见陛下望着那砚台出了神, 忙赶着上前持起了桌上那块松墨, 研磨了起来…
凌烨见得来人,方收敛了几分精神, 重新读起手中的奏本。只是屏风后,偶有磕磕碰碰的响动,叫人难以安生。
星檀半卧在暖榻上, 翻着新来的话本子。
桂嬷嬷端了一盏参芪茶,送来了茶案上。
太医说,有这药茶有滋阴补气之效,于她的小咳与宫寒都有些好处。
方才内侍们将那与皇帝作书房的小堂将将布置好,幺妹便来寻了她。
“陛下的万寿节,长姐与陛下准备了什么礼物?月悠也好效仿着尽一尽心意。”
星檀心领神会,幺妹的用意哪里是在万寿节,而是皇帝连着几日来了承乾宫,不见传召于她,幺妹终是等不及了,想分一杯羹罢了。
她于是将幺妹留在了寝殿,又让内侍们将暖榻和被褥都搬来了东面的厢房。
这厢房承过夕晒,即便敞着小窗,也不会觉着风寒。
她就着那参芪茶,继续翻着话本。茶中淡淡药香与甘苦,并不难入口。一口一口地小饮着,不知不觉,外头已响起亥时的钟鼓声…
凌烨阅完所有奏本,捏了捏眉心,松散下来几分神识,方起身往那屏风后去。
许是听得了他的动静,屏风后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人好似已在候着了…
这倒是出了奇…
然而绕过屏风,入来寝殿。柔柔弱弱跪在地上的女子,并非皇后。那细声话语,带着几分讨好与恭敬,道一声“陛下吉祥”,皇后何曾问候过他吉祥…
那双眉眼,徒有了几分神似,其中藏着的意图,细想起来,有些腌臜…
“陆家小姐,为何会在这?”
问话之前,他再打量了一遍寝殿。
皇后喜欢坐着的暖榻不见了踪影,空空荡荡的花窗下,只留下一片凄冷的月光。
“长姐让月悠在此候着陛下。”
“……”好笑。
他俯身下去,轻抬起姑娘的下巴。“你…很喜欢你长姐的凤榻?”
那双眸光倒影着窗外的月亮,微微颤动,“陛下…是什么意思?”
“朕是说,这承乾宫的凤榻,不是谁都能爬的。”他甩开手来,负去身后。
姑娘的身子失了衡,倾倒去了地上。“月悠知错了陛下。”
那声音依旧柔弱,却透着些许寒意。伤心了?大可不必。
“出去。”
纤弱的身躯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一旁小案,虚弱地消失在了屏风之后。
殿内突如其来静籁,让他感到不安。将他拱手让人便就罢了,床欢之地都能腾出来给别人,就那么不介意么?
东厢房里,桂嬷嬷又来劝了劝,“夜了,娘娘身子还没好,还是早些歇息?”今儿挪了新床,主子怕是还得认一阵子。
这回主子将寝殿都让了出来,也不知是如何打算的。
可主子病了这么久,二小姐也没见来探过几回。今日不早不晚,趁着陛下让人送奏折的时候来,寥寥草草说上几句话,活像只讨食儿吃的野雀。
主子躲着他们两个,自也无可厚非。
桂嬷嬷扶着主子起了身,心里暗自编排了番:皇帝那般也并非什么会疼惜人的,若再要朝秦暮楚,主子倒不如躲个干脆。
门是被人一脚踢开的。
那身明黄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