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立在风里,一身的煞气。桂嬷嬷本能地往主子身前挡了挡,却屈于那身龙威,依然唤了一声“陛下”…
星檀将桂嬷嬷轻轻拉了回来。皇帝将不满和疑问都写在了脸上,桂嬷嬷再护着她,怕也是拦不住的。
可幺妹怎就没留住人呢,那些青梅竹马的小情分,皇帝都不顾了么?
她福了礼,“外头风儿凉,陛下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吧?”
“……”是呀,风这么凉,他便被她那么凉在门外。小堂里无人端茶磨墨,已是凉得很了。寝殿里让别人候着他,更是凉得彻底。
不过三两步,他便贴近过去,那身子病着,可暖得很。暖得让人不想松手。
星檀被他抱了起来,他手臂上的力道不容一丝反抗。
迎着风声,东厢房的屋门已落在身后。后院儿的枝丫沙沙地作响,池塘里的鱼儿,似正跃出水面作欢。穿过小堂,绕过屏风,似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她身子落回来寝殿的床榻上。
“月悠呢?”星檀不见人。
床褥她让人换过,却依旧规规整整。虽是她惯用的丝缎垫褥,却早想着给人家承欢纳暖了。
“皇后手上的烫伤,该已无碍了?”床头折好的被褥,被他拉扯过来,覆在她膝上。
“……”坤仪宫大火已有三四月之久,她那处烫伤,用过太医院的药膏,连疤痕都未留下。
皇帝已持起她的手腕儿来,左左右右看了看,“不错,完好无损。看来朕明日要好好犒赏太医院。既然都好了,陆家小姐也不必再陪着皇后。送回去吧。”
“……”星檀可不敢做这个主。
姑母和母亲都盼着呢,后宫内眷都心知肚明,若这么就将幺妹送了回去,她自也落得个善妒自私,专宠魅主,容不下小妹的名声。
“烫伤虽是好了,臣妾身子还未好。”
“臣妾看陛下不常去后宫其余宫苑,月悠也不合陛下心意么?”
“皇后很想朕宠幸其他女子?”
那副不在意的模样,这云淡风轻的说辞,似在他心口上捅着一把把刀子。
“臣妾只是想,皇嗣为大。臣妾怕是不能替陛下生儿育女了,日子久了,朝臣们定会问事。”
“无需你费心。”
皇帝话里极冷,那双鹰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来恨她?皇帝起身来,再将她抱起送去床里。而后自己宽衣解带。
她确实无需费心,她身子还虚着,更无法侍寝。唯有将自己裹着,翻身朝着里侧睡,眼不见为净。
烛火熄灭的时候,坚实的手掌缓缓抚上她的小腹。沙哑的声线,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吹动着她鬓角的碎发。
“不会的,太医院还在与你调理。就算真的…”那话语声含糊了下,似咽下了什么酸楚的异物,“我们还有祈儿。”
星檀没答话,只缓缓合上了眼。身后的人紧紧贴着她的身子,靠得她很是暖和。可只是止步于此,并未再有多余的动作。他也是知道,她身子还不太好吧?
入了梦,先帝待元惠皇后的好不知怎的又飘来眼前,越来越真实了些,可又无法伸手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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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寒凉,院子里不见人影。
陆月悠踏着月光,踉跄走着。原来过往的情分,早就不值一提了么?
还是因为,她不是长姐?
她已经换过一回命了。
五岁那年,她没有跟祖母去江南。
十一岁在围场,她也没有跟着盛承羽骑马围猎,而是去了上辈子长姐和宣王相遇的小树林…
宣王习武,那一身的北风寒凉,心如阔野。她明明不喜欢,可她只是想远离盛家,这辈子,她想好好活着。
可终究是不行的么?
屋内的月光依旧冷冷淡淡,她合上房门,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她平直地躺在床上,任由目光落在空空荡荡的帐顶。
长姐可是连寝殿都与她备好了呀,陛下却不愿碰她。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枕上,她闭上了眼,眼前却忽的全是那场骇人的梦境。
盛家败落后,母亲将她接回京城,她却沦为京城笑柄。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人,到后来,甚至不愿意再见母亲。
她将自己的生命终结在了十六岁那年。那年宣王大败辽人,正从北疆归来,与长姐完婚。
她的魂魄飘荡在京城上空,看着那翟车富贵,十里红妆…
她好恨。为什么去江南的是她,为什么嫁给盛家的是她,为什么长姐自幼受皇家青睐,不过与宣王相处小半月,便定下姻亲?
再活一世,她得好好的,比长姐好。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