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待在临海山崖的阿箬被路经此地的公孙无羁顺手给救了。
在这之前她已经和祁峰的阴瘴对峙了大半个晚上,凶戾的妖物没有伤害她,也没有好心的放过她,它们将她团团围住,时而跃跃欲试的朝她扑来,时而又后退瑟缩。
阿箬估算了下祁峰和慑峰之间的距离,预测自己大概走一个晚上也走不回去,黑暗之中不知还藏着什么危险,她索性便坐在宁润娘的墓碑边,半眯着眼睛在似睡非睡中挨过了这个晚上。
公孙无羁是剑修,也对医道颇有钻研,这日清晨便坐在自己豢养的灵宠后背上来祁峰,为的是采摘崖壁灵植上未晞的露珠做药引。
目力极好的灵禽在密林繁茂的枝叶下发现了阿箬,公孙无羁在见到这个凡女时毫不掩饰的表露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是聆璇君带我来这的。”阿箬见到公孙无羁的表情,便知自己大概是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连忙开口解释并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遍。而公孙无羁在听完她这一番话之后,清雅出尘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忧色。
她朝阿箬伸出了手。
“何事?”阿箬愣了一下。
“我带你离开这里。”公孙无羁说:“此地危险。”
晨光熹微,可坟丘上方仍有数不清的黑雾在飘荡,因怨念而生的邪物心中也怀着怨恨,伤人食人是极有可能的事,但公孙无羁担忧得显然不是这些,她望向的是祁峰东北方,乐和真人而今暂住的回风谷。
阿箬当然是选择和公孙无羁走。
不跟着公孙仙子走,难道她还要留在这里继续等聆璇君么?那位做什么事情都随心随性的仙人,只怕早就把她忘了。
况且她和公孙无羁认识有些许多天了,这位道长算是可信之人。
也许是因为幼时颠沛流离、少年时期又长于深宫,阿箬相人的本事极强,往往能通过两三眼便判断出某个人大致秉性。公孙无羁是对她没有恶意的人,至少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阿箬是坐在灵宠的背上跟着公孙无羁回俪峰的。说老实话,阿箬并不喜欢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感觉,无论是上回带着她一口气蹿上俪峰半山腰的长剑,还是这回羽翼宽大的青鸟,她都不喜欢。也许她终究只适合做个一辈子只能仰望苍穹的凡人,双足一旦离开大地十尺,她便会不可遏制的开始慌乱。
青鸟振翼滑翔,阿箬不敢用力揪住它后背华美的羽毛,要劲风中要维持平衡十分不容易。坐在她后方的公孙无羁看不下去,身手扶住了她。
“我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试着御剑,也是和你一样在高空瑟瑟发抖。”她轻声感慨,这是许多年前的记忆了,此刻再忆起时,缥缈如梦。
俪峰冷清依旧,偌大的一座山峰,只有两三童子和阿箬叫不上名字的飞禽走兽。
“听说这些天你常去祁峰?”公孙无羁将阿箬带到了自己的洞府,一边在自己收藏药材的橱柜中寻找什么,一边漫不经心的同阿箬闲聊。
“嗯。”
“你的伤情还有复发么?”
“近来还好,所以不曾来打搅道长。”
公孙无羁执起阿箬的一只手为她把脉,许久之后缓缓颔首,“你体内的剑气的确已被清除大半。”
阿箬微微怔愕,她这人怕死,原本还打算再过几日就算体内旧伤没有复发,也得找个安全的时机来俪峰拜访公孙无羁一趟询问伤情。
“是……因为聆璇君的缘故么?”
“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能够在悄无声息间治好你呢?他之前将你推给我们,可到头来终究还是自己出手了。”
阿箬长长的舒了口气,“如此一来,我大概很快就能够离开浮柔岛了吧。”
“你很想回去么?”正在给阿箬调制治伤丹药的公孙无羁抬眸看着她。
“我是个凡人,凡人当然是要回凡人的地方去。”阿箬承认浮柔岛的确很好,景致美、新奇的事物多,什么灵花、灵草随便咬一口说不定都能延年益寿,每天就算什么都不干只看那些仙人们乘剑飞来飞去也觉得种赏心悦目,可她还是怀念樾姑市井的烟火喧嚣,追忆勾吴宫中那带着俗气的奢华,“再说了,道长之前不也劝我早些回去么?”
“是,我的确曾这么说过。”公孙无羁握着药杵,蹙着纤细眉宇,似有心事犹豫不决,“可我也有件事情拜托姑娘,希望姑娘在离岛之前能够代我完成。”
她理了理衣袖,朝着阿箬一拜——阿箬下意识想躲,她只要看见这些法力高强的修士朝她露出恳求的神情,她便觉着大事不妙,紧接着,她果然从公孙无羁口中听到了一句熟悉的话,这话让阿箬想起了宁无玷。
她请求阿箬劝说聆璇君出手,拯救乐和真人。
阿箬想起昨夜的寒风和阴瘴在她头顶盘旋时的风声,一时间不知该摆出怎样的神情,“乐和真人法力深厚,前些天还险些把我掐死,哪里就需要人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