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士眼珠一动,袍子一抖,就把关芙推开了。
他离得远了些:“书生,你执念过深,害人害己。人狐殊途,你可知晓?”
关芙现在最讨厌这句“人狐殊途”,听得多了,简直就像诅咒,似乎一直在告诫他不要找十五娘。
但不找十五娘对葛生来说是不可能的,这话只能让他一听就来气。
但关芙还没来得反驳,孙道士说道:“缘尽于此,书生,自回家去吧。”
关芙心中一下子就破了个大窟窿。
他又要扑上去质问孙道士把十五娘怎么样了,孙道士却袖子一挥,就把他推到一边去。
书生单薄的身子毫无反抗之力。
身后传来疾风声,眼前一闪三道银芒,冲着孙道士急射而去。
竟然是信德化为人形,幻化弓箭,弯弓而射,三箭直取道士头肩三处。
箭势峻烈,竟有裂空破石之音。
孙道士叫一声:“好箭法!”
身子瞬间扭动如蛇,竟然迅速地移动了头颈,躲开了三支箭。
信德不急不躁,沉着得都不像那个咋咋呼呼的毛狐狸,沉心静气,神态冷然,继续放箭,箭箭迅捷,直指孙道士全身要害。
关芙看的张目结舌,他竟然完全没有想到,信德最擅长的不是狐狸的法术,而是箭术。
他射箭的模样,正好似一个弯弓的将军,而不是糊里糊涂的莽撞狐狸精。
孙道士躲了几下子,声声叫好,关芙就看出来,这位尚有余力。
但信德也并不是花架子耍把戏的,他箭势越来越急,四法五发,箭箭相连,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弓弦颤动声震得关芙耳膜发痛。
被道士躲开的箭尽根入地,威力不可小觑,只要打在人身上,一箭就能开两个洞。
孙道士也不得不郑重对待,不再扭来扭去地躲,开始念咒语,扔符箓,做法术了。
信德眉头紧皱,看着最后发出的几支箭无声无息地被孙道士的法术引向空中,扭曲了轨迹,又重新化作空气弥散于空中,握紧了手中的强弓。
道士有诛邪破魔的法术,天生对信德这类狐狸有克制作用。更何况,这位孙道士,活了三百多年,已经是人中活神仙。
他的弓箭虽有万钧之力,终究被孙道士化解了。那就只能下一个办法。
信德一直记得他要向恩公报恩,要使出全力。
信德大吼一声,冲上前去。
孙道士看这八尺大汉冲他跑过来,身上的肌肉搏动虬结,感觉地面都在颤动。
这不像狐狸精,像是牛精狮子老虎精。
好一名悍勇之士。
他心中赞叹了,双手结印,默诵咒文,信德眼看着一个金印贴在了他的额上,顿时全身失了力气,委顿在地。
关芙冲过去护住信德,防止孙道士赶尽杀绝,孙道士却没有如他所料。
他反而颇有闲情逸致地看了看下清宫两株牡丹、耐冬,对下清宫的老道士说:“花精两株,不必忧虑。万物生灵,应善待之。”
老道士诺诺,说以后一定好生照看。
孙道士看了一眼关芙,说:“我不杀他,你回去吧。”
关芙看着孙道士飘然而去,竟然恍惚了一下。
他大喊:“十五娘在哪里?”
孙道士却头都不回离开下清宫,只摆了摆手。
老道士看了看关芙,谨慎地看了看狐狸,谨慎地看了看花,悄悄离开了。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凡人,经不起折腾。
刚才被关芙示意躲起来、却一直在悄悄看着形势,准备随时跳出来救恩公的齐氏,用狐狸原身走了出来,扯了扯关芙的袖子。
关芙站起来,抱住信德,匆匆回屋,给信德看伤。
好在信德虽然失了力气,但神志清楚,并未受伤。
关芙松了一口气,沉默地坐了好半晌,终于压下了心中葛生的暴怒和忧惧。
现在清醒地想,孙道士并没有伤害信德,哪怕信德准备取他的性命。
他不杀不滥杀的妖怪。
以此类推,关芙能确信,十五娘或许真的是安全的。但是,孙道士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是是十五娘安全的,为何不让他夫妻相见?
他又想起曾经瞥到过的白狐狸。那会是十五娘吗?
过不多久,庭院中清静下来了,关芙在屋中,突然看到黄生鬼鬼祟祟走了出来。
他手中捏着一团忽明忽暗的东西,竟然是燃烧的艾草。
黄生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微眯,就要向那株耐冬上按上去。
这是绛雪的本株。
关芙一下子站了起来:“黄生!”
这是要做什么恶心的混账事!且不说他是知道绛雪有灵的,就是没有灵智的草木,他也不能如此有意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