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驾牛车离开昌平镇时,并没看到镇口的巡防军。
看来郊外农舍的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江锋处理。
即便不说,这次几人回寨的路上也打起注意来,生怕再有个突发状况将他们唯一收获的奶羊给掳了去。
好在天色较亮,牛车一拐,打头的庄晓已经能看见通往西梁山北麓的山径了。
“叶姐姐,你看山脚下面站着的是不是你昨天送饼的那个女人?”
叶鸢几乎是跟庄晓同时发现的情况。
此方山脚溪水未流经,草木本就稀疏低矮。唯一上山的缓坡前,或坐或站着十几位男女,最前方的正是昨日傍晚叶鸢借楼颜糖饼送人的那位年轻母亲。
年轻女子怀中搂抱着孩子,见到叶鸢等人牛车拐来时,双眼猛然一亮。跌跌撞撞就要跑来。
“姑娘、姑娘你还记得我吧?”年轻女子面带忐忑,担心叶鸢不认识还从怀中娃娃手里扯出最后一角糖饼来。
叶鸢点头:“我还记得,是糖饼不够吗,顺着这条路凑到山麓便是士匪寨,我们可以提供给各位几日饭食……”
“我们此时冒昧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说话间,女子的这些同乡人也都走近。从他们的姿势,叶鸢几人一眼便能瞧出,或许他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饭了。
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从当中走出,自称是年轻女子的丈夫,名叫刘净。
“姑娘,昨日晚间我从秀儿嘴中听说了您的恩德。糖饼救下了我们四个孩子,请受我一拜!”
叶鸢、庄晓两人连拉带扯费时良久,这才算是让刘净等人收了那繁文缛节。
虚拂额头一把汗,叶鸢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那糖饼是我从小郎君手中借来的,要感谢你们也应该先感谢他。”
语毕,刘净等人总算是转移了感谢对象,朝着还稳坐牛车的楼颜就是几次大礼。
叶鸢难得从他面上看出些许慌乱来,本想再帮他拒绝,没想到楼颜竟然连拐也没拄,弯腰伸手去扶仍旧抱着孩子的刘净妻子。
她甚至亲眼见到这孩子□□糖饼的口水滴落在了楼颜手背上。
想到不久前,就连看向庄晓已经擦拭干净的手仍紧皱眉头的楼颜,如今竟面色如常的对待。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发生了改变。
楼颜似是不愿处理这种场面,将带头人扶起后,便又瘸着腿坐回牛车上。
叶鸢赶忙上前,安抚下众人。
刘净涨红着脸:“姑娘,先前我听秀儿说,这山上的山寨只要干活就能得到口饭吃。”
叶鸢点头。
“我……我们村子逃出的约有百十来号人,像我这样还有些力气汉子也有五六十人。我们在山下拦下你们其实也就是想问问,山寨中平日里会不会打家劫舍啊?”
叶鸢确实没忘,西梁山最有名的就是满山的匪徒。这些流民为了口饭可以付出力气,但若是让他们靠打家劫舍来赚取口粮,他们心中有愧。
这些人即便忍受着痛彻人心的饥饿,也没一人从孩子口中抢夺糖饼来。单凭这一点,叶鸢便已肯定他们的品行。
简单将士匪寨如今的状况给众人讲明,看着他们眸中一点点燃起希望的火光,叶鸢也只觉身心通畅。
刘净跟村人商量后,当即决定跟着他们上山去。
庄晓看到其中几名男性身后还背着几十斤重的布袋,便要他们放到牛车上减轻重量。
刘净对未来有了依仗,便解开布袋口子展示给叶鸢等人看。
麻布袋中,满登登的,全是颗颗浑圆饱满、金灿灿的粮种!
“这些粮种本就是我们为今年耕种留下的,谁知我们避难出逃,至今还未耕种。虽说时间上有些晚了,不过根据叶姑娘所讲述的,位于山麓上的寨子温度凉些,应该刚好算是赶上了时候。”
昌平镇西市商贩手中的粮种便已经算得上叶鸢见到的优质粮种了,而跟此时刘净手中的粮种比起来,根本不够格。
听叶鸢提到先前粮种的样貌,刘净口中磕巴起来:“那种虽也叫‘丹心’,但确实数年前的初代粮种。只、只是我少时随意将本地粮种和胡地粮种杂交得来的。”
似是忧心士匪寨拒绝他们上山定居的请求,刘净介绍起牛车上的粮种来更为卖力。从中抓出一把来,恨不得贴在叶鸢和庄晓眼前。
“此‘丹心’是我从一胡人商队手中换来的大月国粮种,结合胡地粮种和我朝粮种,多次培育才得来的。虽然耐旱能力稍逊,但生长时间短且产量高。如果有足够的灌溉用水加之准确调节,一年足能收获三季!”
庄晓望向牛车上十几个布袋如同看向黄金,就连车尾的楼颜都不由得对刘净多看上几眼。
叶鸢自是清楚一年三季的作物对温度也有一定的要求,对此时的士匪寨来说,即便只能收获两季,那都算得上是“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