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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肖突然离开了福市。

夏芝前两天去看望乡下的奶奶,原本要住五天,可她等不及,才住两个晚上就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

然而面对她的却是二楼空荡荡的房间。

她狂奔下楼,跑到厨房去问正在做饭的林雅:“哥哥呢?”

“哥哥?什么哥哥,你还真当他是你哥啊?”

夏芝急得不想跟她分辨:“……刑肖,刑肖!”

“走了。”

“走了?什么走了?”

“回北京了,回他那个缺德的妈身边了。往后都不会再来了,”林雅翻炒着菜,表情轻松,“终于舒坦了,这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当初要不是你爸非要把他接过来,我怎么……夏芝?夏芝!你去哪儿,饭快做好了别乱跑!”

夏芝冲出家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向福市的长途客运站跑去。

千禧年的福市尚没有飞机、高铁,想要去外地,一般得先坐几个小时的车转到临市,再转搭飞机或火车。

或者直接搭乘福市的长途客车。

但这种客车鱼龙混杂,环境脏乱,常常是超载运营,安全性差。

最可怕的是,从福市到北京要在车上待足两天两夜,下车时,人基本上是晕的。

夏芝连续在客运站徘徊了五天,林雅不知道她每天往外跑是去哪儿,就喊她安分点儿,马上要开学了,别天天出去野。

沈婷来找夏芝赶作业,夏芝趴在一张大大的中国地图上,给她比划从福市到北京的距离。

纸上短短十多厘米的长度,放在现实中却足有两千多公里。

沈婷问她:“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夏芝摇了摇头,刑肖没有给她留电话。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

夏芝盯着地图上北京的那个点,咬紧了下唇。

夏芝从小到大离开过福市,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福市周边的乡镇农村,孤身从福市前往北京,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刑肖消失的第七天,夏芝砸掉了她的存钱罐,她用东拼西凑起来的几百钱,换了一张去往北京的车票。

因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夏芝没有自己的行李箱,她把书包清空,塞进换洗的衣服,然后在某个清晨偷偷地出发了。

客运站人多而杂乱,和她同车的好多都是北上的务工人员,粗嗓门,凶巴巴,汗臭味浓重,一群人挤在车前车后,有的在和亲人告别,有的在存放行李箱。

这里不是正规车站,没有人来提示该上车还是该存行李,夏芝无措地站着,紧紧地攥着书包带子,一直到车快开了,才有售票员注意到这儿还有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你去哪里啊?”

“……北京。”夏芝将票递过去。

“那快上车吧!”

夏芝背着大书包磕磕绊绊地上了车,一上车浓重的汽油味和体味顿时塞满了鼻腔。

车内有三排床位,现在基本坐满了人,她一上来,大家齐刷刷地望过来,夏芝窘迫地低下头,刚要往里走。

司机先生不耐烦地喊她:“脱鞋脱鞋,不脱鞋不让上!”

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夏芝生疏地脱下自己的鞋,用塑料袋套上,往里走。

几个陌生男人一直盯着她,夏芝捏紧车票,找到自己的床位迅速爬了上去。

幸好是靠窗的位置,她展开被子将自己藏了进去。

面对着窗外,看到好几个家人模样的人饱含依恋与不舍地朝着车里的人挥手。

夏芝抱紧孤零零的书包,觉得嗓子里堵了一团沉重的棉花,噎着,嗝着,叫她难过得想揉眼睛。

夏芝没有经验,不知道长途客车不提供食物,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半晌,被饿醒了。

窗外天幕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车内只开着昏暗的小灯,烟味、体味、汽油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人直想吐。

低头往下瞧,和下铺的一个中年男人对上目光,夏芝吓得缩回去。

摸了半天的包,只在最里层找到五片三加二饼干。

她小心翼翼打开包装,拿出一个,掰成好几小快,然后一点一点珍惜地含进嘴里,慢慢吞咽。

她看着车窗上倒映出来的狼狈的自己,咬一口饼干,悄悄地抹一下眼睛。

最后万分珍惜地只吃了两片,剩下的重新包扎好放进包里,她翻出矿泉水,一口气灌了一大瓶,让胃里多装点水,就不那么饿了。

在车上躺了两天,五脏六腑都颠簸得移了位。

夏芝胃里翻江倒海,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卫生间大吐特吐,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她洗了把脸,头晕,腿软,衣服头发乱七八糟,她脚步虚浮地随人流挤出北京客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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