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寒沉默了一瞬，然后收了手，垂眸搅了搅肉片汤。
阮佳年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情绪，只能看到那几颗瘦长的肉片在汤汁里打着旋，瓷勺磕碰碗壁发出清脆的细响。
她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句话。
“你要来一碗吗？”季书寒问。
阮佳年点头，不等他抬手唤来老板娘，直接指向他手边那碗热气腾腾的肉片汤说，“我要这个。”
她扯开绳结，把衣领往下扒了扒，露出被闷得红润的脸颊，表情是故作淡定：“你给我尝一勺。”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虚张声势的强硬全写在脸上。
季书寒没有立即行动。
阮佳年微微蹙眉，她心里没底。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越了线，她应该脸红心跳不敢看他，事实上她虽然没有脸红心跳，但也有其他不适症状。
比如明明挡在脸上的绳结解开了，她却觉得面前的空气比刚才更稀薄。
阮佳年盯着季书寒的手，看他松开了勺柄，手指抵在碗沿似乎要直接将那碗汤推过来。
她绷住了呼吸，觉得她的表情大概要僵得不能看的时候，季书寒又放开了碗沿，他轻轻蜷了一下手指，阮佳年觉得她身上的经络也被勾了一下。
季书寒沉默良久，黄色灯光打在他瓷白的皮肤上，阮佳年看到他搓了搓手指，最终还是捏住了勺柄，舀起一勺汤递到她嘴边。
阮佳年绷紧的心弦倏然松开，一丝丝窃喜，然后是得逞的快感，连番涌上心头。
他再一次，再一次向她屈服了。
虽然季书寒喂她的同时，也把肉片汤一起端到了她面前，明明白白地表明他只喂她这一勺。
但夜幕下无法隐藏的迟疑，些许无奈的纵容，不断退让的妥协，都够阮佳年躲在房间里，独自拿出来反复品味思考无数次，然后不受控制地扬起嘴角，窃喜地印证她的某种猜测——
他对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
《彗星夏日》的工作人员们纷纷舒了一口气，冷战了好几天的男女主角似乎和好了。
主要是女主角，前两天一离开镜头就笑不起来，这两天下了机还活力四射地举着道具组的按摩捶给习导疏通经络。
“大锤八十，小锤四十，全套打七折，按时收费。”阮佳年算账算得挺清晰，一边下手一边喊价，把满脸享受的习怀锤得一个激灵。
“这么贵，师傅您敲诈呢？”
阮佳年笑嘻嘻地跟他插科打诨：“我这可是泰式拳法，您看我这拳头，一拳一个泰森，可有劲儿了。”
“那也不行，现在经济下行，世道不景气了，钱不好挣啊阮师傅，给点优惠吧，你看我这儿剧组投资商都跑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习怀指了下一脸状况外的男主角。
阮佳年笑了起来，“他免费！”
梁娜看了一眼季书寒。
“凭什么他免费啊？”习怀瞪大眼睛。
“他长得帅，刷脸。”这会儿，阮佳年挡着剧组人员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已经一点儿也不脸红心虚。
“嘿，你们娱乐圈的人还挺会看脸下菜碟，走了，我不要了！”
习怀一甩袖，颇为有戏地背着手走了。
梁娜瞅了这位老年戏精一眼，面上浮起一丝好笑。
阮佳年也不去哄人，又举着小锤锤给梁娜按摩了一会儿。
然后乖乖巧巧地坐到季书寒身边，跟他一起准备戏。
季书寒看了一眼她越凑越过来的脑袋，身体微微往后仰：“没带剧本？”
“带了，在大菲那边。”阮佳年仰起头，明媚的表情离他不足三十公分，季书寒往旁边微微侧了点头。
“那你先看我的吧。”季书寒将剧本递给她。
“不用了，”她又把剧本按回他膝上，笑着说，“内容我都背下来了，你看吧。”
季书寒点了点头，重新打开剧本，身体往旁边转了些，尽量拉开二人的距离。
但阮佳年像对他的手、他的剧本、乃至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好奇似的，又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过来。
夏日晴空，万里无云，郁郁葱葱的树枝忽然簌簌摇摆，一阵清爽的风穿过枝丫吹了过来，季书寒闻到淡淡的柠檬香气，从身侧的一点儿热源处传来。
阮佳年的碎发从肩头垂落，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飘动，一下一下地磨蹭着他的手臂。
季书寒的喉结动了动：“……佳年。”
“嗯？”
她穿着戏里的吊带背心，胸脯大片肌肤白得晃眼，锁骨处深深地凹陷进去。
“你，”季书寒顿了顿，“……离我太近了。”
话音落下，他看到那片雪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淡粉色的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