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在季书寒那里补完人物观察的课，阮佳年被布置了一份十分艰巨的课后作业——
给梁娜做一份人物观察笔记。
听到这项任务，阮佳年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季书寒态度坚决，完全不给她转圜的余地。
阮佳年愁眉苦脸的，只好答应了。
当天下午就有一场她和梁娜的对手戏，这是她们俩的第一场戏。
考虑到这位大前辈的暴脾气，阮佳年不敢怠慢，不到中午两点，就早早赶到片场。
她和梁娜的戏排在五点半，她提早了三个多小时到场。
梁娜的对手戏大多是和蔡盛完成的，阮佳年到场的时候，两位老戏骨已经飙上戏了。
阮佳年站在片场外头，东西都忘了放，就被场内两位演员火花四射的对手戏吸引了。
显然，习怀对梁娜和蔡盛没有对阮佳年那么宽容，上来就直接让他们俩演了一场压抑走心的对峙戏码。
而两位老演员也完成得很好。
当摄像机拉到近景的时候，阮佳年情不自禁地追随着望向了监控器。
只见屏幕上，梁娜红着眼眶，无声地对着蔡盛落泪，她素净着一张面庞，没有过多的修饰，脸上的斑纹皱褶暴露了年纪，十分敬业。
梁娜饰演的是夏芝的母亲，此刻，这位年近四十的女人刚刚得知相伴多年的丈夫在外竟然还有一个私生子。
这位传统保守，为了这个家任劳任怨地付出了近半辈子的家庭主妇，在痛苦的质问之后，情绪逐渐走向崩溃。
她望着面前掩面自责的丈夫，愤怒、怨恨、汹涌澎湃的情潮找不到出口，面部的每一寸肌肉都因压抑而隐忍地抽动着。
阮佳年心弦震动，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那份痛苦。
梁娜的表演太精准，她将“平静的崩溃”演到了极致。
阮佳年叹服，忽然理解也原谅了这位女演员先前的傲慢。
她有澎湃的才华，她的表演包含了对艺术、对电影的热爱和敬畏之心。
她有足够的理由看不起那些态度轻慢、演技稀烂却强占着影视资源的人。
也包括她——
如果她无法用她的表演说服梁娜，她根本没有底气面对如此优秀的女演员。
想到这里，阮佳年精神振奋，她突然很想认真地完成对梁娜的人物观察笔记。
*
梁娜和蔡盛一连有好几场戏，阮佳年就在旁边静静地等着，仔细地观察。
每次两位演员下戏，围拢在习怀身边听他讲戏的时候，阮佳年就厚着脸皮凑上去，仿佛很好奇似的，两颗眼珠子钉在梁娜身上，身体往她那边靠。
一开始梁娜还挺无所谓，随她去了，后来发现这小姑娘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专黏着她。
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难道昨晚的仇今天还记着，要搞打击报复？
梁娜心里有了疑虑，做事的时候就多了一份心思。
她发现，她和蔡盛拍戏的时候，阮佳年会偷偷找她的助理聊天，她一下戏，阮佳年就离开她的助理，没事儿人似的晃一边儿去。
习怀给他们讲戏的时候，阮佳年又偷瞄她，她一看过去，阮佳年立刻移开视线，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鬼鬼祟祟，必有奸诈，梁娜在心里给她下了一个定义。
察觉到阮佳年一直悄无声息地关注着自己，等到蔡盛拍独角戏的时候，梁娜故意跟助理打了个招呼，“偷偷”从更衣室溜出去，躲到片场外的一个小巷后头。
然后在那里守株待兔，把跟踪而来的阮佳年逮了个正着。
“小阮，你在这儿找什么呢？”梁娜叼着一支烟，从小巷后头走出来，和探头探脑的阮佳年迎面遇上。
阮佳年被逮了个正着，表情很明显地一虚：“梁、梁老师……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梁娜瞥了一眼她飞快藏在身后的小本儿，气定神闲地吸了口烟，然后吐出一团白雾。
“你来这儿干嘛，你也抽烟？”她故意觑她。
“……我不抽烟。”
阮佳年忙否认，但一时又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好支支吾吾地就僵着。
梁娜在缭绕的云雾中打量着阮佳年，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水灵灵的，比她年轻那会儿强多了。
难怪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拿下习导的戏。
“你手上那是什么？”尴尬的僵持中，梁娜主动问。
“……没什么东西。”阮佳年藏紧小本，表情心虚得很。
梁娜更疑心她有问题：“拿来给我看看。”
可能是她姿态咄咄逼人，阮佳年被逼得后退了一步，摇头道：“真的没什么。”
她愈是这样掩饰狡辩，梁娜愈是疑心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