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叫卖的担子敲出“梆梆”声,清脆冗长声音仍旧回响在这日落时分。梆梆糕的担子停在了这“荷水茶香”的幌子下,便不再敲击了。
这里是蜀都最有名的评书茶铺——玉徕茶馆。玉徕茶馆坐落在东大街的街尾,恰有一棵大榆树遮阴,吹来徐徐微风散去白日的温热。
此刻,茶馆里面人头攒动,结束一天营生的人们陆续进场挑选座位。茶客互相招呼,剃头匠、修脚匠以穿插在其间吆喝着,而流动的吃食小贩都在门外排着,等着客人招徕。
台面上的锣鼓敲三声后,评书要开始了。众人都聚精会神盯着台上,谁也没将目光投去廊道的云顺。
云顺手上攥着的信封,正是清苓委托钱庄伙计送来玉徕茶馆的。
信封上写着“刘清苓”的名字,云顺犹豫了一瞬,刘家女几次三番和公子产生交集,不知她是无意还是有心。
而公子名义上是调查这女子的过往以排除她的嫌疑,但自从他跟着严秉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对一个女子感兴趣。
恐怕...连公子自己都没察觉到。
纠结了好一会儿,云顺还是将信封送去了茶馆后堂。玉徕茶馆前堂是一座二层小楼矗立,一堵白墙木门分隔,进门之后便是后堂了,这是水天帮内部协调和对外联络的堂口所在。
前堂评书铺,管理松散,鱼龙混杂,而后堂则把守严格,每隔十米便有一人把关,众人见来人是严秉真的心腹云顺,未加盘问便放人进去。
云顺径直朝着东南角走去,进了一个光线暗淡的屋子。屋子里一条插着火把的甬道在地底延展开来,他轻车熟路地顺着石阶梯走了下去。
走到底,粗密木棍隔成小隔间顺着一条夹道在左右两侧排开。
那夹道最深处,严秉真的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神色晦暗不明,一直盯着阴暗潮湿的地牢角落。
地牢里面关押着的罗五已是奄奄一息。
罗五是从小教公子习武的师父,也是蓄意谋害公子性命的凶手,现在那人的手中沾了不少人命,其中一条人命便是和公子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的护卫柳义。
茶馆前堂的评书人声音高亢洪亮,锣鼓敲打时不时邦邦作响,袅袅余音隔空传了进来。
“公子。”云顺恭敬喊道。
严秉真看了一眼他,“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罗五?”
自然想除之后快替枉死兄弟们报仇,但是云顺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还记得吗,老夫人她嘱咐我转告公子,对罗五手下留情......”
严秉真没有回答,又问道:“云顺,你说,上位者的权势财富真的如此吸引人?宁愿师徒反目,亲人阋墙,也要背弃初心...”
云顺喉头一紧,公子说得可不就是罗五?
这可是死亡问题,答不好可是要得罪公子的,于是他含糊道:“这...云顺也不知。”
“算了......”仿佛知道自己问错了人,严秉真又问道:“你有何事?”
云顺将信封递了出来,“公子,这是清苓姑娘的信。”
严秉真挑眉,“给我的?这么厚?”他随即从那片阴影迈入出来,取过信拆读了起来。
两侧墙壁插着的火把照亮,一道长又轻的刀痕自他的耳际延长到下颌,当时枪械里的子弹用没了,公子拿着剑这罗五激烈缠斗,这刀痕便是那夜在东大街的旅馆和罗五激战时留下的。
再近几分,这一刀便能要了公子的命。罗五的确心狠手辣。
“公子,明日要回府了,需要让戏班里的化妆老手给你掩盖一下脸上的伤痕吗?”云顺提醒道。
“遮一下吧,母亲不喜这些。还有——”
他信封之中一页黑字白纸的递给云顺,云顺瞄了一眼,那字写的歪歪扭扭。
“银票你收着,她来取,你便还给她。”
云顺领了命前脚离开,严秉真也不想继续待在地牢里了,后脚也出来了。
他在甬道的地面入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把守地牢的两汉子说,“给罗五吃顿好的,明日送他归西。”顿了顿,他又说道:“留个全尸。”
不在堂内会审了,也不按帮规剐肉了,给罗五留点薄面,也算全了师徒情分。
走出屋子,外面夜色茫茫,他抬头看了看墨蓝天穹,只觉得一股疲惫自心底蔓生,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
夜已深了,茶馆前堂的评书也开始散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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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原来早就醒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在耳畔,清苓睁眼。刘二婶咧着一张嘴,露着满口白牙朝她笑着。
“果然是你!”清苓眸中冰冷,紧紧盯着眼前之人。
刘二婶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道:“跑呀!你怎么不跑了?得亏我们来钱庄问了一嘴,才知道你这丫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