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枝烦,忍不住口吐狂言。
瞎子当即警觉,竖起耳朵探察周围的气氛,想了想还是后怕,拽着刘贵枝的衣角,将她从人群拉了出来。
不想两人却因祸得福在香炉前到了一片勉强能错开身的小空地。
挤过空地,两人刚好能各分一边登上香炉,那里面没有点香,摸着也刚好不烫手。
从这里的高度向远处的大殿上望去,视野果然好了很多。
高台上,小和尚终于又换下了成知府,站在了殿中。
两人错过了一段内容,再注意去听时,他已在一阵欢呼中伸手指向了西边钟楼,顺利走到了请出能通的最后一步:“撞钟!”
嘹亮一声吼,香客们又一次沸腾,无人指挥下,齐刷刷从面对着正殿香炉的方向转向了右前侧的钟楼。
说是钟楼,但一如刘贵枝第一眼留下的印象,那其实就是个普通木头架子,只有六条圆木粗腿踩地,中间横梁,到顶也不过两层,楼顶塔尖形状,只在面向前院的一侧铺了流青瓦,此刻站在瓦底看,塔尖正好和从后院院墙里露出的那幢二层小楼一般高,让整座建筑透着一股头重脚轻的滑稽。
撞钟就歪架在第二层横梁之上,看起来十分危险。
刘贵枝猜,应该也正是因此,他们在钟下围起了一圈栅栏,防止有人靠近。栅栏看起来甚至比钟楼本身都结实,侧面的小门上还挂了一把锁。
彼时,钟楼上,瘦小的撞钟人已在木梯上等候许久,只等小和尚一声令下,在万众瞩目中,从容举起了木槌,对着撞钟狠狠推了过去。
刘贵枝在那一刻失去兴趣,把在香炉上短暂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回到了方才的话梢,继续追问范小舟当年的事情: “那后来呢?两人到现在都没有音讯吗??”
“好像没有。”瞎子耸肩撇嘴,回答道,“当年的那起案子,至今都还是以范小舟一人被冤死为结尾。”
“这么说,范小舟这些年也从来没再现身过?”刘贵枝难掩担忧,下意识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当然。”瞎子无奈苦笑,“那不是见鬼了吗?大家肯定得吓坏了。所以姑娘的话,哪怕我能信,恐怕和镇民们也说不通。唯一可能愿意听这话的,可能就是范大成了,对弟弟的死,他是真正伤心的那一个。”
对话已经进行了两个来回,背景中却始终没有响起钟声。
钟楼上,瘦削的身影已推着巨木撞了几个来回,青铜钟摇晃不已,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几波过去,钟没响,期待中,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殿中小和尚额头冒汗,深吸一口气,攥手鼓足勇气,放声安抚众人:“诸位莫急!诸位莫急!”
见一旁梯上撞钟人还在慌乱,他于是拖长声音:“撞——”
“嗙嗙嗙。”
那一口气还没念完,身后通往后室的门突然动了,“嗙嗙嗙”,“嗙嗙嗙”,人满为患的院子后,正有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后室里敲门。
不应该啊——小和尚在心中想——师父不是心急的性子,等不及出场于是敲门催促的举动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但这都不是他现在该想的,转过身来,上百只眼睛还挂在自己的身上,而那口钟,还在装哑巴。
久试无果,撞钟的苦力只好在身上系了麻绳,借着木梯攀到了钟口下,头一钻,短暂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阵捣鼓,撞钟零零散散发出了几个闷杂的声音。就在小和尚以为这回一定行了的时候,什么东西猛地从钟口里坠了出来,远远看去,好像大嘴吐出了一根红色的舌头。
与此同时,后室的门板终于被撞开,高个和尚顺着力道“咣当”一声从门槛里摔了出来,撑手起身,开口第一句便道:“住持!住持!住持不见了!”
***
其实见不见能通对刘贵枝来说都一样,多半不过又是个骗子。比起注视着他将出现的高台,她其实更应该在意人群中可能存在的熟悉的身影。
然而此刻站在香炉上,刘贵枝望着热闹的院子,还是短暂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所以……永慈寺到底为什么要闭寺啊?”
这问题她方才在寺外就曾问过一次,却不巧被打断。
这一回总能听到答案了吧。
“因为——”瞎子刚说两个字,炉下传来一声惊声尖叫。
“啊——”
一瞬间,哗然之声像一波一波的海浪,从远方逼近,“浪头”转眼打到了身边,瞎子耳动,哪怕听不清他们嘴中的话,却也能感受到惊愕与惶恐。
“姑娘!”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刘贵枝。
刘贵枝肩头一沉,不用瞎子提醒也知道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台看去。
人头之海的对岸,楼中巨大的撞钟顶着胖肚子悬在空中,此刻还在安静的前后摇晃着,像个笨重憨厚的吉祥胖娃娃,喜庆如笑佛,和它嘴下那根“红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