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虞京弈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不过跟裴兄开个玩笑嘛。”虞京弈识时务地打住这个话题,摸了摸鬓角,“琴非烟,异春阁花魁,也是异春阁情报交易的主事,当然……”
“也是我的一位红颜知己了。”
前一句话说得小声且冷静,后一句则带了些微微狎昵。而伴随着这句话踏入房间的,正是方才虞京弈提到的花魁,琴非烟。
很明显,后一句话是说给这琴非烟听的。
“坐隐公子,许久不见了。”
这声音并不似方才在异春阁大堂所听见的软语娇俏,而是带着一股烟雾朦胧的泠然,又因故人相见,夹杂着几分欣悦。
裴湛第一眼见到琴非烟,总忍不住以凌厉的目光细细打量——只觉得她的气质同这青楼格格不入,周身的风尘气息更似一阵山风,在看过来时,又有妖娆的媚态爬上她的嘴角,凝结成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
云髻微堕,双簪松松地盘在云髻上,鬓边青丝一处半垂于肩上,另一处绕着琴非烟的指尖,勾起了些许暧昧。她身上的合欢红褙子半拢,披帛拖曳在地,肩上露出月白色肚兜丝带。
这气质,不愧为异春阁的花魁。
裴湛感叹一声,脸却一红,忆起今日的“身份”,为避嫌之故忙移开了目光,继续把自己当做一块不会说话只会观察的木头。
“非烟,近来可好?”
“承蒙坐隐公子照料,我很好。”琴非烟倚在虞京弈身旁,柔荑攀上了他的胳膊。
旋即她又瞧见了裴湛,轻笑一声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
裴湛不愿看他们缠缠绵绵的样子,依旧盯着窗户,倒是虞京弈没再戏弄裴湛,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姓裴。”说完还拍了拍她的手。
琴非烟挑了挑眉坐起身,斟了一杯酒递到裴湛跟前,“初见裴公子,果真一表人才。”
裴湛不欲露馅,只接过酒,淡淡一颔首,什么话也没说。
琴非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裴湛一番,裴湛心事重重,眼眸注意到她的视线,却不避开,而是坦坦荡荡地望过来。
就此一眼,她笑容并未变,只是心底已明了三分。
琴非烟久居风尘,也算是见多识广,自问还是能看出几分眼前人的底细。
女扮男装……眼神凌冽,身怀高强武艺,呼吸之间内息稳重,一身气质既不像千金小姐也不像江湖人,行坐自有章法,却更像那些大内侍卫……
既是官家的人手,坐隐公子特地带这样一位来这地方,不是找她晦气,就怕是另有所图。
若说所图,又怎及得上最近京城发生的那件棘手的大事?
虞京弈又靠近琴非烟,“不知这次非烟缺什么、需要什么用作交易?”
琴非烟伸手搂着他的脖颈,轻笑一声:“我什么也不缺,不过……如果坐隐公子愿意要了我,也不是不可以。”
“非烟总是这样考验我的耐心啊。”虞京弈说着危险的话,眼神却没有半分变化。
“啪嗒”一声,裴湛把酒杯放在桌上,轻哼了一声。
男人都是这般。
琴非烟拢了拢发丝,正容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我不能说。”
“不能说?”
暧昧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虞京弈皱起眉,有些意外。
“不过……”琴非烟托着酒杯,答非所问,“命案的前一夜,异春阁来了一位相貌甚异的客人,一夜良宵,在他离开时,曾与一大人物碰了面。”
虞京弈喃喃自语道:“大人物……”
还是异春阁主事不敢招惹的大人物。
琴非烟把玩了一番酒杯便放在了桌上,似是打量了周围的情状,这才轻声道:“我曾派人跟踪过他,他在发生命案的那巷道逗留了很久才离去。”
虞京弈同裴湛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琴非烟自觉虞京弈想知道的已经都知晓,于是起身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同时拉回了两人的意识。
待走廊外的细微动静渐渐远去,裴湛拧紧眉头一言不发,倒是虞京弈长舒一口气,随意道:“不知裴大人可看出什么了?”
裴湛静默许久,眉尖仍蹙着。她的手依旧安放得妥当,说话也有所保留:“她的话,可信,也不可尽信。她与你一般,都有所保留。”
是非曲直,还需调查论证。对于这件案子,裴湛心头已有了自己的计量。
此外,她依旧采取了不愿多说的态度。
这态度放在有心人眼中一目了然,于是虞京弈不由笑了一声:“裴大人对我的戒心怎么还是这么重。”
这笑声好似一片羽毛,言者无意,听在裴湛耳里却莫名带了些揶揄和试探。
虞京弈闲闲地倚在椅子上,手支着下巴。
说来也是看脸,这个动作放在别人身上叫“像是没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