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安回到家里,首先把打包的剩菜放进了冰箱,一些放进了冷藏室,一些放进了冷冻室,东西太多了,他可能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吃完。
不过,也不能吃太久,不然妻子回来了会大发雷霆,她会列举一堆吃隔夜菜的危害,还会说他懒惰,说他没用,说他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可是,妻子还会回来吗?
她不是说好要和自己离婚吗?也许这趟回娘家就是和父母商量这件事,二老会同意吗?也许会吧,毕竟自己一直不能让他们满意,或许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们完全可以顺着女儿,一脚蹬掉这个没用的女婿。
陈怀安想到这里,苦涩地笑了。
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离开,包括妻子,因为他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可儿子不行,儿子是他的精神支柱。
他那个捧在手心里的,肉嘟嘟的,会对他笑,会叫他爸爸的小家伙,是一直支撑着他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他们明明那么像,母亲也说过他俩长得像,甚至还拿出他小时候的照片来做对比,他们有着一样圆圆的眼睛,一样浅浅的酒窝,连憨坐在那里的姿势都一样,他们如此相像,怎么会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呢?
他多想问问妻子,是不是搞错了,儿子其实是他的,他见证了儿子在妻子肚子里发育的全过程,见证了他的出生,他的成长,他从刚开始的会抬头到如今的蹒跚学步,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一点一点长大的小小人儿,怎么可能突然间变成别人的儿子呢?
陈怀安在沙发上坐着,身板犹如被疾风压弯了的树枝,稍稍再施点力就要折了。
脸颊上的泪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直到紧绷到做不出任何表情,他才无力地抹了一下。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时,耳侧不知为何响起了妻子的声音。
“陈怀安,咱们离婚吧。”
——他顿在原地,不敢再抬头了。
他怕是妻子的来电,怕她说出一些残忍的话来,怕她带着儿子一起离开。
他怕一无所有,太怕了,恐惧如潮水般袭来,直接呛进他的肺里。
铃声一直在持续,第二遍响起时,陈怀安还是拿起了手机。
定睛一看,发现来电并不是妻子,而是母亲。
母亲在那头埋怨了一句,说他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还催促他赶紧把微信转账给领了,说那是给孙子的,又不是给他的。
陈怀安推脱了,那笔钱的数目太大了,足足有一万块,他不知道母亲攒了多长时间,他实在不忍心收下。
“不收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母亲佯怒道。
“就算您不认我也不能收。”陈怀安态度比她更强硬。
母亲没办法了,她知道儿子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再改变了,她也知道儿子是因为心疼自己,才坚持不愿收下那笔钱。
“妈还有钱,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跟媛媛闹矛盾,”母亲不放心地问,“你们最近还好吧,我没能过去,她心里没意见吧?”
陈怀安心里微微一颤,手不自觉也收紧了。
“没有的,您别多想。”
母亲因为腰伤,没办法过来参加儿子的周岁宴,他跟妻子说的时候,妻子虽然没说什么,但从接下来的表现能看出来,她心里很不痛快。
而上次她不痛快,还是刚生完儿子做月子的时候,那时母亲因为农忙没能赶过来,她足足气了有一年,都说月子之仇不共戴天,她生气的点陈怀安也能理解,所以那一年里他花空心思讨好妻子,好不容易才算把她哄好。
当然,没人逼他这样,那都是他自愿的,他爱妻子,为妻子做些什么是他作为一个丈夫的应尽责任,他毫无怨言。
只是,在如今得知妻子想跟自己离婚,甚至连爱情的结晶都是一个谎言后,他觉得自己的付出就像一个笑话,连个狗屁都不如。
挂断母亲的电话,他再一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好像没有人能来拯救此刻的他,他被自己困在一座孤岛上,妻子是他的船,儿子是他的桨,可偏偏这两样东西都不属于他,一阵海浪打过来,把他淋了个透心凉,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船桨离去,无处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