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陷入沼泽后,其实最不能做的就是挣扎,因为越挣扎陷得越深,最后可能会万劫不复,命丧于此,而最应该做的,其实是镇静,是躺平,是丢掉所有拖累自己的东西,然后寻找一切可以脱困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陈怀安像往常一样,勤勤恳恳地出去工作,按时吃三餐,回到家里认真地洗漱,然后做家务。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其实他根本骗不了自己。
每当夜里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卧室的东西他几乎没有动过,枕套上还带着妻子洗发水的味道,儿子的玩具还在床头柜上凌乱地放着,恒温水壶也在夜以继日地工作着,里面的水始终保持在四十五摄氏度,那是最适合冲奶的温度。
陈怀安望着黑暗里的那抹蓝色,眼眶泛酸,喉咙发干,嘴唇也在微微颤抖,可他强忍着没落下眼泪。
哭能解决问题吗?况且,自己是个男人,哪个男人遇到事情只会哭?
——难怪别人会看轻自己。
他睡不着,只能翻看儿子的照片,手机里的内存经常提示满了,他没事就得清理一下,有时候没有可清理的,他会懊恼手机没买个内存大点的,却从来没有想过清除掉里面最没用的、占据内存最大的照片,因为那些照片基本上都是儿子的,他根本舍不得删。
他从最后一张照片往前翻,一直翻到了第一张照片。
那是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全身上下裹着一条蓝色的包被,一张肉乎乎的脸蛋露在外面,脸上还带着胎脂,头发又密又黑,连医生都在感叹他长得好,笃定他以后会是个漂亮的小孩,最后还说了句这孩子像爸爸。
陈怀安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因为他此刻还有些发懵。
他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小婴儿,心想这就是他的儿子吗?他真的有自己的孩子了吗?他当爸爸了吗?他该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爸爸呢?
等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才想起刚刚医生的话,他想,儿子像谁都好,不过还是像妻子多点好,因为妻子五官很漂亮,而自己则平平无奇,他不希望儿子遗传到他的不良基因,他希望儿子样样都好,至少比他好。
想着,他轻轻抚上了儿子的小脸,感觉不够,又将手机拿过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一个星期后,妻子回来了,她推门看见屋内整洁干净,桌上还摆放着丰盛的午餐,脸上渐渐浮出了笑容。
陈怀安并没有做饭的天赋,只是他比任何人都要用心,肯学,他按照网上的教程,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复刻出几菜一汤,看起来也像那么一回事。
“行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妻子笑吟吟看着他,丰满的脸颊显得格外明媚动人。
——陈怀安真想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他爱妻子,爱儿子,想把她们永远留在身边,可事实却不行,她们毕竟不属于自己。
“媛媛……”
他生涩地喊出这个名字,再想往下说些什么时,喉咙却哽住了。
“嗯?”
妻子撩了一把耳侧的头发,抬眼看他。
“咱们,”陈怀安努力控制着颤抖的音调,怕她听不清,只能一字一顿道,“咱们离婚吧。”
妻子错愕地看着他,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什么?”
陈怀安没再说话,也不敢看她,他能感觉到妻子在瞪着自己,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陈怀安,别跟我装哑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他赶在妻子前面说出这种话,为的就是不想让妻子为难,他爱妻子,到这一刻还在为她着想,而她呢?她爱过自己吗?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吗?他虽然不聪明,可他毕竟不是个傻子,他也有心,他也会痛。
“说话啊陈怀安,难不成,难不成你在外面有人了?”
听见这话,陈怀安有些震惊地抬起头。
妻子见他终于理会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陈怀安你长本事了是吧,竟然敢背着我在外面偷人?”
陈怀安听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妻子为何突然间变成了这样,不知道妻子为何会萌发出这种想法,更不知道一个犯了错的人为何能反过来指责一个被伤害的人。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永远地失去了船和桨,他要被永远地留在孤岛上面了。
他扶着桌子,踉跄着直起身,辨不清方向,只能凭借感觉往卧室走,仅仅几步路他用掉了全身的力气,额头都因用力过猛而凸出了几条可怖的青筋。
妻子带着怒意追过来,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走进卧室,看见他正在床头柜里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
问出这话时,陈怀安已经从里面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