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咬了一口饼,状似随意道:“其实你不用答应他的。”
萧烬没吃饼,也没接话。
这饼干得出奇,噎得林羡渔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她捶了捶胸口,将饼费力咽下去,道:“生死有命,无须苛求。更何况你我萍水相逢,你为我冒这等险,不值当。”
萧烬淡声道:“我来是另有所图,你不必挂怀,也无需感激。”
“……”
他态度坦荡,倒叫林羡渔无言以对。她着实想不到,这清风山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堂堂魔尊大人图谋的。
镇山之宝也不过就是徐清手中那柄清风派掌门历代相传的清欢剑,她倒不信他看得上眼。
说起来,她来清风山除了寻药之外,倒当真是另有所图。
她想知道当年林渊究竟是以什么状态来的清风山。
还有,什么叫“还不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妹妹”?
论天资论修为,她无论如何不至于“不争气”,唯一为人诟病的大概是她太过肆意妄为,极能惹祸。可她从九岁到十四岁都在闭关养伤,不曾下床一步,何谈“不争气”?又怎么能影响到林渊的状态?
她抬眼看向鬼气森森的清风山,但愿这一趟入山,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离安寝尚早,她周身经脉被封,连打坐调息都做不到,百无聊赖之下,便将视线落在了萧烬身上。
他坐在石板上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一席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脸上那副银面泠泠泛着冷光,愈发显得整个人冷酷无情。
林羡渔忽然问道:“萧烬,你是哪里人?”
萧烬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看样子没打算回答。
她毫不气馁:“或者说,你爹娘是谁?能生出你这样的,一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死了。”
他冷淡回答,答案令她略微一怔,但也不算意外。她转而问道:“那,师承何方?”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教出他这般弱冠年纪修为便登峰造极的天才。
她死的时候十九岁,应当与他现在差不多,已至半步化神,可称绝世无双。但她隐隐觉得,此人修为不输于那时的她,甚至有可能已入化神境,当真十分可怕。
便是这一句,让萧烬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正视着她,眸子在夜色中鹰隼般锐利,眼眸深处寒芒一闪而过。
如同被他用目光锁定般,林羡渔陡然浑身僵硬了一瞬,顿觉毛骨悚然。
她慌忙撇开眼,咕哝道:“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真是的,明明他爹娘死了都能轻易说出口,怎么问一下师父是谁就这么生气?活像是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该不会是哪派的叛徒吧。
可年年论剑,她也没见谁家有这么出色的小辈啊。
不过她也是,明明平时从不喜欢多嘴打探别人的秘密,怎么今晚跟中了邪似的,多嘴问这些干嘛?
上次好奇人家的心上人,这次打听人家师父,下回问什么?身高体重多大尺寸?
……
呸。
林羡渔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及时刹住脑子里奇怪的想法,背对萧烬和衣躺在了石板上,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睡。
石板冰冷,她脑子又乱,睡得并不踏实。好几次朦胧间想翻身看看萧烬在干什么,又暗骂自己对他过分关注,不该如此,便这么煎熬过了一夜。
好容易捱到天边露出晨曦,她揉揉眼睛翻坐起来,先侧头看了一眼萧烬。
他盘坐在一边闭目调息,也不知是何时醒来,还是一夜都如此。
她再将目光转向身后的清风山,一看之下,吓得魂不附体,险些一个哆嗦从石板上跌了下来。
这山森幽,连山间浓郁苍白的晨雾都阴气沉沉。更可怕的是,这晨雾之中朦朦胧胧显出一个巨大的婴孩形状,正慵懒躺在雾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朝霞几缕飘散其间,便似婴儿颊上一泊血泽。
她看过去的同时,晨雾飘动,好似那婴孩无声地裂开了嘴角,朝她露出一个极为阴森可怖的狞笑。
她此生猎过不少精怪,也见过甚多鬼物,这晨雾婴孩的煞气却胜过她此前见过的种种,明明朝阳初升阳气正盛,却驱不散其阴气半分。
这鬼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她多久。只一眼对视,便令她脊骨生寒,遍体生凉,情不自禁握紧了拳。
察觉她反应,萧烬猛地睁开眼回头一顾,眉目冷厉。
晨风微拂,那雾气飘飘渺渺,婴孩形状骤散,仿佛刚才那个狞笑只是林羡渔一瞬间的错觉。
但她知道,她绝没有看错。
这清风山里,有比清风鬼阵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