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个铁骨铮铮的南城汉子,为了那点钱,低三下四地去求,结果却总是残忍。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到底是初弦那孩子心思敏感,察觉出一点儿端倪,扯线头似的,问出了很多事情。
黄立勇养了她好几年,最开始,日子很难,初思去世,原先定好的节目演不了,剧团要赔好大一笔钱;初弦状态也不好,三天两头要看心理医生,檀嘉雅刚生二胎,一头顾孩子,一头顾她。
初弦比寻常小孩都早慧,陪着她叫号等医生,陪着她在机场等延误的航班,弄了个牵小孩儿专门用的红色弹簧圈,一头圈黄立勇手上,一头圈初弦手上。
那次在机场弄丢她,足够他们十年怕井绳。
有天下学,黄立勇照例去学校接她。
小姑娘比平时还要沉默,一声不吭回到家,拖着黄立勇的手进了两夫妻给她单独辟出来的房间。
原本白色的墙,让檀嘉雅贴满了HelloKitty的墙纸,起因是他们发现初弦对白色特别敏感。
那让她想起医院的墙壁,殡仪馆的灯光,会让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黄立勇知道她自己有个小小的储物箱,没上锁,他们没擅自打开见过。
初弦一股脑儿倒腾干净,存折、银行卡,各式各样,堆满木格纹的地面。
她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解决他们的困境,她只是把自己所有能给的全都交出来,问他:“黄叔叔,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我妈妈还有一套房子,卖房子够不够?”
黄立勇这辈子都忘不掉小姑娘认真又担忧的目光。
那几张薄得像纸的银行卡那么锋利,轻而易举,剜开皮肉,骨血淋漓。
这事儿应老爷子因缘巧合下得知,利索解决一摊子烂事,不问黄立勇要什么,只说要得了空,让他们把初弦往终南别馆带一带。
黄立勇倒是个倔牛,他责怪应家人,就算应老爷子帮他一次,他也不可能把初弦往火坑里推。
所以他压根就没把初弦带过终南别馆,后来更是咬着牙把所有欠款还清。但世事无常,兜兜转转,初弦还是知道了自己和应老爷子的关系。
“爷爷。”
初弦话音慢下来,疑惑地唤了声:“您是不是累了?”
应老爷子才回神。
记忆里半大点高的小孩子,如今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大姑娘了。
“爷爷很喜欢你送的礼物,爷爷刚刚在想,放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好不好?这样爷爷想你了,一打开怀表,就能看到爷爷最喜欢的小孙女了。”
初弦羞赧地笑起来,一排贝齿咬着下唇,盈盈润润。
“爷爷决定都好。”她说:“只是爷爷想我了,给我打通电话,我就会过来。”
她靠着老人,视线越过全景玻璃,小松山悬着一轮不明亮的月,云雾朦胧。
“是啊。”老爷子喟叹,几十年风霜沉淀,不及一眼看到头的暮年,他笑看初弦,眼中划过转瞬即逝的悲痛,像在说给初弦,又像是说给某个缺席多年的人听。
“终南别馆永远是你的家。”
**
初弦把初初接回自己家,应老爷子舍不得极了。
她看得出来,比起一直不会说话的小猫,老爷子更想把她留下来。
但她做不到。
十一岁那年,她什么准备也没有,住进了黄立勇家里。
后来,她做好了一切准备,没打招呼,从对方家里搬了出来。
她年纪不大,但心思很沉,对人对事,一直有一条固有界限。
她和应老爷子,和黄立勇夫妇、永远不会擅自跨越的界线,是“家”。
初弦恢复了研究院的正常工作,早九晚六,雷打不动。
初思留给她的那套房子到底没卖,但是这么多年了,初弦逢年过节偶尔回去打扫一下,空得杳无人烟。
地段很好,附近是南城升学率最高的一中,听说今年一平米已经炒到了三十五万的天价。
初弦抽空回去,打扫完卫生,站在窗台,静静看了会儿落雪。
这段时间,南城陆陆续续又下了好几场雪。
她有点忙,之前说好要给贺清越送还的大衣已经特意干洗过了,却一直没有机会。
至于雨伞,上次顶风上班,她的胶囊折叠伞被风吹飞,家里一直没备用,只好借贺清越的英国伞用一用。
临了,煞有介事地发了条微信,一张配图和一条文字。
图是他的伞,文字是:贺先生,今天下雪好大,可以借用你的雨伞吗?
额外配上一个猫猫探头探脑的表情。
他正在谈一项投资,对方激情高昂的杀价,四个点,寸步不让。
贺清越忽然就没了继续与之周旋的意思。
他摆摆手,应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