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在家休息了一天,期间什么也没做,光收拾自己从伦敦带回来的伴手礼。
她专门圈了一小块地儿,摆放送给黄立勇一家的礼物。
余下的,按照当时购买的种类,分别要送给许教授,应老爷子,温弥还有学校里照顾她的同学和老师。
她半跪在铺了软毯的地面,浓密的长发曳地,家居鞋蹬掉了,十个趾头莹润可爱,微微蜷缩着,显然是犯了难。
蓝丝绒盒子滚了一圈儿,停在她白嫩膝边。
初弦迟疑一瞬,手指轻轻剐蹭绒面,立即翻开一道鲜明有致的颜色。
像一个薛定谔的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有没有猫的悖论。
而是丢失的发绳,冷淡悠久的香根草气息,水杯摇摇欲坠那一刻即将失序的心跳。
藏在乌发下的白嫩耳廓,慢慢飘一层扭捏的绯红。
收拾完毕,只剩琉璃绿的玻璃水杯旁边,挨着蓝丝绒盒子。
初弦给自己倒了杯水,小脑袋垫着手肘,透过摇摇晃晃的水面,去看蓝绿相交的荧光。
她什么都没想,贺清越低沉清磁的声音莫名其妙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蹦出来。
直把她吓一跳。
回过神,初弦用手敲敲脑袋,目光挪到蓝丝绒盒子,她二话不说,抓起来,丢进一个长久不用的抽屉里面。
这才轻轻吁一口气。
翌日,初弦先去了终南别馆,带回来的礼物精心包装过,揣在怀里,生怕磕了碰了。
南城这半个月天气不定,应老爷子病了一次,没让人告诉初弦。
得知孙女儿要来,他早早安排人准备,备了一桌子初弦爱吃的菜。
“小姐来了。”
施文宇是跟着应老爷子的司机,近几年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怎么爱出门,施文宇更多的工作便是接初弦往返终南别馆。
“施大哥。”
初弦抬手绕两圈,摘下毛茸茸的围巾,仰着明艳脱俗的小脸,眸里映着屋外晶莹纯澈的雪光。
“老先生在别间等您。”
初弦应了声好,玄关处换了鞋,趿着棉拖鞋,小蝴蝶似的扑腾到应老爷子身边。
“爷爷,我给您带了礼物。”
她笑着说话,声音嘟嘟囔囔,听不大清。
应老爷子最喜欢她欢天喜地的模样,腐朽枯枝似的大手揉了揉初弦发顶。
“回来啦。工作累不累?有没有机会逛逛伦敦?”
初弦一一答:“不累,大家都很照顾我。空闲的时候和别人一起去逛街了。爷爷您看,这是我花24英镑淘到的怀表。”
很漂亮精致的一枚怀表,可惜指针生锈,已经不走了。
她打开盖,呵了口柔软雾气,指腹擦了擦。
看得出来,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初弦有个家里开钟表店的朋友,给她发过一张照片,说是苏联货,因为销售不好,这款怀表成了他们的谢幕之作。
那家店比不得鸽子心脏大小,打油的柜台,雾蒙蒙的玻璃灯罩,拢不住一缕幽幽的光。
店主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她说自己是苏联人,这枚怀表从前放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后来丈夫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
她守着这块走不动的表,过了余下几十年。
那家老店里什么都有,初弦一眼就挑中这块怀表。
经历过时间和战争的物件,已经超越了原本存在的意义。
应老爷子神情复杂,初弦这孩子心思单纯,她绝对不会借用物品来点明什么。
他们都被留在了某一个再也不动的时间节点,他们都有要用一辈子去缅怀的人。
但初弦和自己不一样。
小姑娘带笑的声音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应该随了她母亲,说话总是俏生生的,扬着一点儿绵软尾调,小黄鹂似的动听。
她人生的一切悲剧,起源于应家,起源于“应”这个姓。
人老了,容易精神不济,应老爷子握着怀表,初弦一边给他沏茶,一边说自己在伦敦遇见的新鲜事。
他知道自己这小孙女,对外性子沉默寡言,一棍敲下去也闷不出三句话,有几个知内情的老朋友说,还是小家子气,带不出手,镇不住场。
每每这么说,他不乐意听。
小姑娘不是对谁都掏心掏肺的性子,她从小没有爸爸,后来又失去妈妈,若不是初思生前做好一切安排,他未必能见到初弦这样干干净净的笑容。
几年前黄立勇家出了好大的事儿,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吃官司,又是亲人住院,还有剧团要运营,明里暗里,都是数不完的钱。
初思生前留了不少财产,能动的不能动的,虽不能让她过上挥霍自由的生活,但也足够衣食无忧。
黄立勇为了钱忙得焦头烂额,儿子女儿还小,又养着生前老友托孤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