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上下三百余口,并非大族长我父没有想到,而是如今春天社戏刚过,实是农忙在即,家父忙于生产,实在无空,感谢老弟,六弟果然是少年英才,只可惜我陆家后继乏人,只有一个年方六岁的侄儿尚且聪颖,名叫陆逊字伯言,华亭人士,如今随我家住在此处。六弟既然有闲,不如替我教导此子,我得空一定回明父亲,让六弟官复原职。”
陆匀应承了。陆绩唤出陆逊,陆匀打量一番,见这孩子虽然年幼,谈吐却清晰有理,倒也十分喜欢。陆绩又道:“按理战时,有能力者即使一次失利,也不应该立刻免职,最多降级军中留用,如此应是我父亲另有安排,六弟稍安,任免文书应该随后就到。”陆匀这两天闲在家里,见了几个过去的旧部,言谈间旧部对新上任的监军十分不满,还说校尉之职一直空缺,也不见有新官上任,陆匀便早有疑心,今日陆绩透了口风,他才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他牵着陆逊的手,询问他过去读书读到何种程度,陆逊一一回答。陆匀心情好起来,对从兄道:“兄长美意小弟心领了,吾等武将,从军只为杀敌报国,守护一方父老,无论胜负,我对陆家,绝无不诚之心,监军之事,还望兄长记挂心上。”
这新上任的监军是干什么的陆匀心里门儿清,如果他回去之后此人还在定然掣肘。陆绩表示一定办到,陆匀才带着陆逊回自己内院去了。
乔家。
小乔和陈茵看完社戏,一人拿一包芙蓉莲子酥,乡人们各自散场,也有年轻女孩子来问小乔今日的妆是如何画的,衣服式样是怎么做的,小乔被问得不无得意,均答是阿姊亲手所作,惹来不少艳羡。
二人走回家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正巧碰见校场演练回来的乔家父子三人,陈茵见状不好多打扰,便先行回家。
小乔自幼与长兄最为亲近,反倒是与这个一母同胞的次兄乔平一见面就吵架,乔公曾经戏称是冤家无宁日。乔羽今日在校场出尽风头,心情甚好,笑着问小乔社戏上看些什么了,小乔把买来的芙蓉莲子酥塞给乔羽:“今日社鼓比立春时还要热闹,阿兄我跟你说,那台上演了……”乔羽恐身上的铠甲硌着妹妹,略抱了抱,就进屋给乔夫人请安。
小乔和乔平这对孪生兄妹难得不吵架,乔平良心发现去厨房冲了蜂蜜水给自家小妹妹喝。小乔自然高兴,扑过去勾住二哥哥的脖子各种撒娇。乔平受不了,笑道:“快安分些,我演武下来汗才干透,没得脏了二妹妹的衣服。”这时大桥从里屋出来,今日大桥虽不曾出去看戏,却也陪着邻家妇女做了一天针线,气色红润了不少。
乔平和小乔同时起身行礼:“阿姊。”大桥对着坐在堂屋喝茶的父亲行了礼,笑着揽住小乔,又问弟弟乔平:“今日演武可有受伤?我听闻你输给了你哥哥,你那长枪练了多时,竟还比不过你哥哥吗?”乔平渴极,正端着茶盏喝茶,闻言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不留神呛了一口,大桥不由掩嘴浅笑:“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照实说与阿姊,阿姊替你向你大哥哥讨回公道。”乔平想起今日在四千人面前还是失手输了,实在没面子的很,不过乔公教子极严,不允许有兄弟阋墙之事发生,幼时闯祸,或有赏罚,都是一碗水端平,事后还要与兄弟二人讲明道理,是以兄弟俩私下关系其实不错。乔平不好意思的是被哥哥的军士喝倒彩,他假作正经,直身正坐,正色对姐姐道:“阿姊此言差以,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输给阿兄是我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小乔和姐姐见乔平一本正经的样子都笑作一团,乔平面红耳赤,只说要去催晚饭,借机出去了。乔羽换完家用衣裳进门,见弟弟这样匆匆而去感到有趣,小乔掩着嘴把方才的事润了一遍色,乔羽大笑:“他前两次演武拼尽全力才赢了我,今天上午演兵时多操练了巷战,天气炎热,他便体力不支了,也怪不得他,小孩儿家脸皮薄,你们两个少逗他就是了。”
兄妹三人难得闲话,乔公不便拘束自家孩子,便去议事堂安排撤离乡民的事宜。掾属来报说舒城周氏已经组织父老分批出城避难,皖城是庐江治所所在,更要谨慎安排。前日他遣人与陆家族长陆康通信,不料收到了陆康并陆家上下百余户的联名书,说陆家虽平庸恐不敌孙策,然城破之日誓与皖城共存亡,绝不先行出逃。
主簿们看到联名书一时静默不语,乔公彼时对陆康的评价是:“骨气是有的,倒也不辱没了他们祖上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