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一江的天然屏障,百年来在漓江发源处设有唯一关口乌陵渡,行人只能凭官府发放的路引从乌陵渡乘船通行。
来时三人伪装成去赫国做生意的商人,且有丰府在码头接引,倒是顺利通行。如今回宣国,作为通缉犯,沈婳自然不敢招摇过市,在途中买了一车布匹,束发裹胸涂抹容颜扮作布匹商人,陆衢扮作马夫,阿铃改成普通妇人装扮。
到乌陵渡时天色已晚,渡口停船,只得在离码头不远的驿站暂作歇息,等第二日过江。
夜幕降临,伴着淅淅沥沥的细雨,隐隐雷鸣,沈婳在躺在驿站的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离开南都时,与阿爹的争执,赌气偏要去赫国,不料这一别竟是永不相见。这小半月来,她每日每夜心中反复熬煎,几近泪干肠断。
窗外雨声似乎变大了些,沈婳睁开眼睛干巴巴地看了会儿房顶,一个打滚起身窜去一张屏风之隔的另一张榻上。
阿铃已经睡着了,被褥被掀开后滚入的凉意使她惊醒,睁眼一看后她无奈笑道:“小姐,都多大人了。”
沈婳一轱辘钻进被窝,贴着她闷闷道:“阿铃,我睡不着。”
阿铃没有说话,默默往里让出了位置。
“阿铃,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阿爹他没有死呢……或许只是假死!你知道的……那种为了某种目的以死设局,他们政客不是最擅长玩这些把戏了吗。”
阿铃无法回答,却不忍打碎她的希冀,良久后缓缓道:“会的,相爷门客众多,有他们在不应该会有事。”
沈婳纤弱的身子颤抖着,紧紧贴着阿铃。阿铃一手半抱着她的腰,轻拍安抚,感受到了胸前寝衣的微微湿意。
少女带着哭腔呢喃:“阿铃,如果都是真的……我是不是就没有家了。”
“不会的。”不管前路会如何,阿铃会一直一直陪着小姐。
或许是阿铃身上的气息有让人安定的魔力,,窝在自幼相伴的婢女身边,沈婳哭着哭着,不知不觉间,蹙着眉渐渐睡着了。
窗外风雨飘摇,屋内少女依偎在一起,两个漂泊不定的灵魂彼此慰藉。
而夜幕下,自高山而来的积雪融水与愈发降得猛烈的春雨汇集,雷霆在远处阵阵轰鸣。
*
沈婳是被清晨的嘈杂的呼声惊醒的,醒来后发现阿铃已不在床上。
迅速穿戴好衣裳,弄好男人装扮,打开窗往外看去。远处原本泊船的码头已经淹没在浑浊的河水之下见不着影,漓江至少扩宽了数百米,漫延到了离驿站外不远的粮铺,好在驿站建在小高坡上还未被波及,而原先离河岸住得近的已在睡梦中被江水吞噬。
原本赶着过河的行人一觉醒来见这场面惊慌失措,匆忙收拾好财物,正成群结队往高地奔逃。
这河,看来是渡不了了。
“阿铃,阿铃!”沈婳呼唤不得,敲了隔壁陆衢的房间也未见到人,心中不安。连忙跑下楼问正在收拾账本的驿站掌柜,是否有见过昨日一同入住的她的车夫和发妻。
店掌柜从柜子里不耐烦地抬起头指了指外面,沈婳跑出门,就见陆衢牵着马匹往驿站方向走来。
“阿铃呢?”她吃了改嗓音的药,此时听声音低沉带着怒气。
陆衢也跟着进入角色,将失散的马匹牵到沈婳面前,说:“有人趁乱偷了我们的布,夫人追了去。”随后缰绳塞到她手中,嘱托道:“请……老爷在此稍等,在下去寻夫人,很快回来。”
沈婳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只能忧虑地等待。
驿站掌柜收拾着收拾着,可能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一个转身把柜台上装好的包袱给绊倒了。
一声哐当响,其中卷轴账本散落在地,沈婳也被惊得回头。
店掌柜发白的胡子都吓得翘起来,直呼:“哎哟,我的紫金炉。”
沈婳见状把马缰绳缠上屋外的柱头,进屋后默不住声地帮驿站掌柜捡起了散落在地的物件。
那花白头发的驼背小老头斜觑了她一眼,道:“多谢了。”
“你们这是打算往哪儿去?”
“宣国。”
“做生意?”
“嗯。”
店掌柜老头儿捏着胡子,哼了一声:“你们可不像是做生意的。老夫在码头开了二十年驿站,就这双老花眼,从来看错不了人。”
“……”
沈婳不好辩驳,也怕多说反暴露更多,便沉了脸不应。她不说话,店掌柜却开始打量起她,一张口就叨唠:“你这扮得太假,好好一个姑娘家,弄成这副模样。”
沈婳顿时汗毛倒竖起来,咬死否认:“你胡说什么!”她原以为自己从小扮男装逃出府玩练就的技艺已经很成功,只是身高略有短板,谁料如今一眼被看穿。她心里一下没了底。
“刚才那小伙是你男人,你们是私奔出来的?”
“不是。”她面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