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塔怀疑,自己就算死在车厢里面,都不会被马上发现。
鉴于命运对他的从不怜惜,洛斯塔无端联想到福利院里面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他被村医收养过后没多久就死了,后来入殓时人们发现他身上被扎满大大小小的针孔,四肢都断过,而且许多器官都被摘除了——送葬者说那张狰狞和怨恨的脸让他永生难忘。
洛斯塔遥远记忆中的母亲似乎就曾告诉过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做好个人该做的事情,不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变的幸福,最终被天使领向天阶。
他就这么胡乱想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惯性让他往前一摔,脑袋狠狠磕在车门上,缓了半天才慢慢坐回位置。洛斯塔挺直腰,一面祈祷那个男孩的厄运不要落在自己身上,一面惶恐又期待地等着车夫把马车门打开。
终于,马车门打开,与洛斯塔所预想的“审判”截然不同,门后是一位女性,笑容温柔恬淡,柔顺的褐色长卷发中簇拥着一张美丽的脸。她的眼睛会让人想到无害的小鹿,不过娇憨中更显几分妩媚,总之是位十分难得的美人。
这位女士温和的对洛斯塔说:“该下车了,尊贵的客人。我是克莱门庄园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为梅德。”
于是洛斯塔迷茫地被这位女士牵下马车,走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门。他只能注意到管家女士温柔的笑容和微弯的眼睛,至于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都全没有意识到。
最终管家女士将他带到一个布制考究的小房间,叮嘱他用完晚餐后睡一觉,并承诺等他睡醒了就会来接他。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从外面关好了小房间的门。
这时候洛斯塔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注意到自己身处何地。这是一间福利院孩子们梦里才会出现的可爱房间——蔓草纹墙布,橡木床,色彩艳丽的林地油画和精美的陶瓷花瓶瞬间把他吸引住了,更为诱人的是铺着蕾丝桌布的小木餐桌上那盘散发香气的浓汤和一旁烤得金黄的白面包。
他回想起那位女士的话语,于是慢慢走到餐桌旁坐下,虔诚的拿起一旁的汤匙(不过他没能分辨出是不是孤儿们期待的银质餐具),舀起一勺浓汤靠近嘴边。
洛斯塔愿意对上帝发誓这是他诞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玉米浓汤里面一定加了淡奶油,混合着当季鲜嫩的蘑菇;白面包比燕麦面包口感细腻太多,就像在咬云朵一样,还能隐约尝到面包边上香甜的黄油。
他想,一定是上帝看他过去的十三年过得太辛苦,终于要让他离开地狱,过上好日子。
吃完饭后,他坐在橡木床的床沿,正思考穿着这身旧衣服的自己究竟适不适合和衣躺在这样柔软干净的被子上,却突然被什么金属的东西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吸引。
他好奇地蹲下来朝床下看去——黑暗中有个东西在闪光。
此时躺在洛斯塔手上的这东西似乎是一只女性的耳坠,但款式很特别,不是那种贵族小姐戴的宝石耳坠,而是一个锋利的针扣下坠着颗黑金色的长水滴。
他猜想这或许是哪个小姐掉了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刚才是碰到了哪里,才让它掉了出来。
转身打算回到床上,背后的场景却差一点让洛斯塔心脏骤停,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背后有个面色苍白的半透明女孩,冷漠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