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一趟,褚继尧的目标基本都已完成。
拿到了姚留敏勾结南昭、售卖禁品的罪证,还接着他刺杀亲王一事请君入瓮,直接斩杀了他,断去了太皇太后最坚实的臂膀。
和南昭故人再次建立联系,是日后他拉拢巫医谷的助力。
唯一的意外,是半路杀出的韩昳。褚继尧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韩昳此举定是韩见深指使,而一向老谋深算的韩见深冒着暴露真面目的风险干这档子蠢事,定是被太皇太后逼迫太甚,不得不为之。
太皇太后已经要狗急跳墙,各方都要图穷匕见。自己为韩晗搭的这个幻境就要破碎了吗?
褚继尧看着她卧在自己膝头酣睡,心里泛起了甜蜜与恐惧交织的复杂况味。
回京路上,韩晗显示出越来越严重的浮肿和疲累,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虚弱的模样与当年那个跳脱英武的女先锋相去甚远。
褚继尧将手轻轻覆盖在她隆起的孕肚上。他看着自己的手,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初褚继尧的枯瘦干柴,肌肉渐渐丰隆,力量也沿着经络慢慢灌注生长。
爱会让人长出血肉。
重生之后,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褚继尧用着天下最好的大夫、用着最昂贵的药材,却依然孱弱枯瘦、命悬一线。那是因为他从小在恐惧与仇恨中长大,虽然手握权势,但内心却空洞虚弱,只知道害怕恐惧死亡,却不知道为何而活着。
这样没有力量的内心,怎么会给身体提供生命力?
但此刻,感受掌心里传来的爱人的体温和幼子的胎动,爱意如甜美的香气一般在他心里蔓延、扩散。爱没有实体,但却真实存在,带给他喜悦与活力。
活着真好。褚继尧心想。
他不是没想过杀死韩昳。
原来的褚继尧从来视人命如草芥,对任何人都毫无怜惜之情,他甚至不懂什么是共情。
原来的郑潇是军人出身,从来秉持着对待敌人要绝对的冷酷,绝不可以仁慈之心姑息养奸。
但此刻的褚继尧,却比前世的褚继尧和前世的郑潇都对生命多了敬畏与珍爱。如果不是姚留敏对他的杀心太甚,他甚至可以考虑留姚留敏一命。
当他面对韩昳时,即使没有韩晗奋力的求情,他也是想着如何能将韩昳为己所用而留其一条性命。
杀伐是手段,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让所爱之人的安稳幻境永不破灭。
韩晗睡得踏实安稳,腹中的胎儿却动得欢快,如一直想要挣脱束缚的小兽,一拱一拱地向外踢打着。
“别碰我了,好困。”韩晗感受到了男人的手掌在自己腹部轻轻摩挲,娇嗔道:“你们就不能安静会儿,让我睡个好觉。”
褚继尧被她得娇憨哄得心头软软的,手便从她肚子上挪到了她脸上。她的脸很软,比他的心尖肉都软,以前他亲吻她的脸颊的时候,都沉迷于那种柔软如婴儿的娇嫩和少女的芳馨。
现在她的脸上除了美貌之外,更多了几分属于少妇的温柔,那是快要做母亲的期盼。她最近一直在苦思冥想,给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褚继尧看着她取了一个又一个,又被她一一否决,这种甜蜜的苦恼让他觉得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也不可惧。
纵然郑潇已经陨灭,但他留下了血脉与希望。褚继尧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阳光普照,光明而美好。
褚继尧不由自主地微笑着,这是生命。美好的生命,郑潇的孩子将诞生在一个美好的世界。
他一定会有办法,让这天下流最少的血,创造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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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庆弦的命在白望舒的悉心照料下也安然无恙。迫不及待在马车里开始写折子。白望舒拦都拦不住,只怪他一介清流,为何要对党争这么投入,不怕污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此去京城,是王爷和太皇太后的最后一战。若是王爷能赢,我大渊朝还有统一南昭的希望,若是王爷落败,大渊统一怕是再也无望了。”耿庆弦伤了肺,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一句三停。“我站在王爷这边,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希望能有人能支持统一。”
此前,白望舒一直在军中,后来在京城做教书先生,远离朝堂。虽然与耿大人相识时间短暂,但日夜照顾的生死交情之下,对其愈发了解,就愈发钦佩。
面对耿庆弦,他又想起了正南公郑岩,二人相识二十年,当年自己因为不认同正南公的做法,愤而离开,是不是太过任性?若是自己对其多一分理解与包容,仍然陪在他身边,他是不是不会一意孤行、孤军冒进导致后来的惨剧?
他已经错过了挚友,无法再拯救挽回,那么挚友的心愿,他一定会帮他实现。无论是通过褚继尧还是耿庆弦,只要能统一南昭,无论是光明大道还是阴暗手段,他愿意与他们同行。
白望舒想到前几日,褚继尧秘密召他,将一枚奇特的玉璧交予他,他一眼就认出那玉璧上繁复的花纹是巫医谷的泐文。
褚继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