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精锐确实训练有素,露面的第一时间就展开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与此同时,他们的目标性十分明确,一部分人逼退霍璇,一部分警戒四周,剩下的则直逼那辆被丢弃一边的板车。
车身翻倒在路边,本该盛放夜香的木桶空空如也。然而明眼人大略一扫便能发觉不对,那车身远比一般的板车厚重,倘若是空心,足够容纳一人藏身其中。
玄甲亲兵三两下扶正车身,又将刀锋插入车身,撬开挡板。不出所料,车身确实是空心的,里头却不见人影——挡板松动的一瞬,里头喷出大团的白色雾气,围绕四周的玄甲亲兵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笼了个正着。
那应该是效力极强的迷药,一旦吸入,立刻起了效用。一干亲兵头晕目眩,明知此地不可久留,偏偏使不出气力,没多会儿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霍璇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确认没有变故,这才扣指作哨。很快,埋伏在侧的部曲冲出,将玄亲兵重重包围,为首之人赫然是燕未归。
“殿下料事如神,玄甲军果然出手了,”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燕未归蓄势待发的肩胛松弛下来,“都说玄甲军是天下第一强军,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霍璇却没他那么乐观,心底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又说不上,只能皱眉道:“按王爷的吩咐行事,清理现场,别留下痕迹。”
燕未归打了个手势,身后部曲一拥而上,围住了玄甲亲兵。
半个时辰后,失去意识的玄甲亲兵被转移到一座别院。此处原是卢氏私宅,只是许久无人居住,显得有些荒废。霍璇与燕未归指挥一干部曲,将玄甲亲兵挨个绑住手脚,待宰猪羊似地丢在蒙尘的庭院中。
卢子迁站在假山旁,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一幕。为防万一,何元微不曾将计划的详细内容透露给他,他便以为恒王只是要将在押要犯换一处拘所。
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清风朗月般的恒王殿下竟然如此胆大,连靖安侯都算计在内。
“这、这些都是侯府亲卫,”卢子迁双目圆睁,惊得话都说不顺溜了,“若是魏相得知,那、那我不是首当其冲……”
卢子迁不会以为自己有当朝亲王做靠山,就能高枕无忧——颍川庾氏、吴郡朱氏、陈郡袁氏,哪个不是百年积累、实力雄厚的世家大族?如颍川庾氏,家主甚至是当朝尚书,还曾出过一个宫中后妃,可一朝犯在魏暄手里,还不是说抄家抄家,说下狱下狱?
霍璇性格稳重,不曾开口。燕未归却瞧不上他这副窝囊相,冷笑一声:“你不说,王爷不说,魏相如何得知?就算知道了,那也是魏相深夜劫囚,被卢正卿抓了个现形。闹到御前,谁首当其冲还不一定,有王爷在,卢正卿有何可惧?”
卢子迁并没感到安心,反而听出恒王拿自己作筏,反将靖安侯一军的意图,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论就本心而言,还是为家族长远计,卢子迁都不想与魏暄对上,更无意卷入靖安侯和当朝亲王的争斗。一时间,他面色苍白,话音带着细细的颤抖:“可、可是……”
燕未归却无意与他啰嗦,径直吩咐身旁部曲:“还愣着做什么?将人带下去,与那姓薛的小子关押一处。待明日朝会,卢正卿亲自上奏弹劾,这些都是重要人证,定能杀靖安侯一个……”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音。卢子迁和霍璇诧异回头,就见那低眉顺眼的“部曲”不知何时欺近至燕未归身后,雪亮匕首自袖中翻出,正正抵在燕未归腰间。
“有劳两位带路,魏某感激不尽。”
这声音简直再熟悉不过,在霍璇与卢子迁难以置信的注视中,那“黑衣部曲”揭下面巾,失去遮掩的眸光冷如刀锋,缓缓掠过一干人等。
卢子迁膝弯发软,险些跌坐在地。霍璇亦是面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一步:“魏、魏相……”
***
卢氏别院中的变故尚未传入何元微耳中,因为入夜后,一位许久未见的稀客敲响了王府角门,主动求见恒王殿下。
公主府长史,何菁菁麾下第一谋士,沈沐风。
这是自鄂多察之后,立场深晦的谋士与心机深沉的亲王第二次会面。这一回,沈沐风在书房里足足候了半个时辰,才等到恒王召见。
“上一次与沈先生相谈,元微获益匪浅。”
何元微不愧“京中皎月”的称号,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依然礼数周全,绝不吐露只字恶语:“沈先生的立场,我已明了。今晚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沈沐风微微一笑,仿佛听不出对方的暗嘲之意,开口就是石破天惊:“沈某行事,从来不问恩义,只看时局。”
何元微拨弄案上琴弦,在“泠泠淙淙”的琴音中缓声道:“时局如何?”
“当日在鄂多察,长公主尚未失势,沈某为其谋士,自当尽心竭力,”沈沐风不卑不亢,娓娓道来,“奈何时移事易,今时却是不同往日了。”
“恒王殿下后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