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长发遮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小巧的下巴尖。搭住脸颊的睫毛浓长微翘,纯净的像是工笔画就,风一吹便微微颤抖,有种惹人怜惜的娇柔。
魏暄来时的满腹沉郁忽然无声消散,唯恐这小公主衣衫单薄着了凉,解下大氅为她披上。既厚且密的风毛领边几乎将长公主淹没其中,她却并未醒转,而是抓着大氅蹭了蹭面颊,兀自睡得香甜沉酣。
魏暄无意吵扰她,于身陷局中之人而言,沉眠是难得的奢侈。他不知这位于风雨中心的公主府还能独善其身多久,但至少这一晚,他想保住她的安宁好梦。
修长手指拉住风毛衣领,往上拉了拉,顺势拂去一绺散落鼻尖的碎发。魏暄目光转动,忽见何菁菁莹白的手掌下压着一张短笺,纸面透出斑驳墨迹,依稀是“龟兹”二字。
托龟兹王丁承宗的福,靖安侯对“龟兹”二字敏感得很。他将字条小心抽出,只见纸上笔迹曲里拐弯,赫然是一行:龟兹长公主苏珊娜已抵京郊三十里处,似与恒王麾下霍璇暗中会面。
魏暄刀锋似的长眉紧压眼角,沉思半晌,还是将短笺原样塞回去。
***
翌日,龟兹长公主座驾抵京,礼部与鸿胪寺主事出城相迎,规格之高不亚于龟兹王本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位长公主殿下不仅是个难得的美人,性情亦是斯文谦和,比之龟兹王的嚣张跋扈相差甚远,简直不似一个爹生的。
中原朝廷讲究仁信礼义,又有龟兹王“珠玉在前”,对长公主苏珊娜自然颇多好感。礼部与鸿胪寺从上到下如沐春风,一边陶然欲醉,一边将人毕恭毕敬引至鸿胪寺下榻。
让礼部官员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位斯文谦逊的龟兹长公主,甫一入京就抛出一个惊天大雷——翌日大朝会,闲置数月的含元殿重启殿门,迎来的不止文武官员与西域贵客,还有鲜少于人前露面的神启帝。
许是为了重树天子威仪,神启帝打扮得格外隆重,头戴天子冠冕,额前垂落十二玉旒。他自以为是气度从容、威势毕露,殊不知接连数月自闭殿中,极大损害了康健和气色。单薄身板撑不起锦绣礼服,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像一个受人摆布的牵线傀儡。
“长公主殿下倒是与龟兹王颇为不同,懂礼数,知规矩,”见过龟兹王那等嚣张气焰,大夏朝廷自是瞧苏珊娜更为顺眼,神启帝也不例外,“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且在鸿胪寺好好休息,待得明晚,朕于宫中设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天子身体每况日下,说不了两句话便喘得厉害。他本想立时退朝,不料那轻纱覆面的长公主上前两步,盈盈开口。
“英明神武的大夏天子,感谢您的仁慈和礼遇。但我今日上殿,是有要事向您禀明,”苏珊娜手臂交叠抱于胸口,行了西域至高隆重的礼仪,“您可知您繁华的都城中,混入了不怀好意的豺狼?她披着良善的羊皮,却长了凶狠的獠牙,正撕咬着您的国祚社稷。”
神启帝未必相信她的说辞,却被她这番话提起兴趣:“公主说的这人,是谁?”
苏珊娜抬起头,一双湛碧眼眸异常冷亮:“就是您视为珍宝、爱重有加的妹妹,镇宁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