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毕竟是勇冠三军的悍将,纵然伤病缠身,战力大打折扣,对付个把何菁菁还是不在话下。
何菁菁试着挣扎了下,发现自己就算两手并用,扣着自己的大掌依然如铁箍般岿然不动。她于是放弃了,偏头瞧着魏暄:“原来小皇叔喜欢压着人说话,平时还要装出道貌岸然的做派,憋得不轻吧?”
他俩只隔着两个拳头距离,魏暄甚至能看见这小公主眼底若有似无的笑意,透明蚕丝般纠缠着目光,令他无法直视,偏又挪不开眼。
“殿下素来狡黠顽劣,臣在您手下吃过太多亏,不能不谨慎些,”他用听不出喜怒起伏的语气,淡淡说道,“臣有几个问题,还请殿下如实回答。”
何菁菁根本不按他的步调走,笑吟吟地怼回去:“本宫若不回答,小皇叔打算怎么办?严刑逼供?”
魏暄早料到她不会乖乖配合,语气淡漠:“魏某不敢对殿下无礼,左右殿下身边心腹众多,挨个盘问,总能得到一二线索。”
何菁菁从他没头没脑的话语中觉出异样,下一瞬,穿透力极强的鸣镝声响彻营地——那是靖安侯麾下用以传递消息的响箭,曾于玄甲军踏破回纥王都之际高调亮相。何菁菁对其并不陌生,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响箭捕猎的对象。
“魏帅不愧是兵法大家,”她飞快想通全盘,眼底流露出尖锐的戒备,“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召来援军的?”
魏暄长眉微挑,不答反问:“殿下不叫皇叔了?”
何菁菁没理会他,脑中飞快思忖:“魏帅向来谋定后动,怎会孤军深入草原腹地?必是一早通过某种特殊的渠道召了后援。”
“只是你没想到,会在察尔干湖畔碰见庾昭,更想不到何元微黄雀在后,几乎令你麾下精锐全军覆没。”
魏暄眼角抽跳了下,想起黄土之下的亲兵尸骸,眉心浮起极深重的阴霾。
“魏帅麾下皆是精锐,断不会贻误军机,这一回却姗姗来迟,唯一的解释是,他们离草原腹地距离遥远,就算星夜兼程,也难免有所耽搁。”
“所以,魏帅召来的,是驻守河西的玄甲嫡系?”
魏暄长眉深锁,意味复杂地注视她片刻:“殿下料事如神,魏某这一局输得不冤。”
“得了吧魏相,本宫人都在你手里了,这一局谁输谁赢,心里没点数吗?”何菁菁嗤之以鼻,“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魏暄却很清醒:“若无殿下运筹帷幄,魏某早已死在察尔干湖畔,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何菁菁听出端倪:“怎么,魏帅这是把遭人伏击、同袍惨死的账,算到本宫头上了?”
魏暄答得简明扼要:“魏某还不至于将恩人当作仇人。”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何菁菁只当没听出,微哂:“原来魏帅也知道自己的小命是本宫捞回来的。”
魏暄深深凝望着她:“所以,殿下不装了?”
何菁菁:“……”
一时不察,被套话了。
她无意与魏暄硬碰硬,嘴上虽然犀利,私底下其实早已安排好后路——当玄甲精锐接管了偌大营地后,才发现里头竟是人去楼空。
只留下一个光杆司令的大夏长公主,和一个伤病缠身的靖安侯。
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崔绍气还没有喘匀,唯恐慢了一步就只来得及给自家主帅收尸,几乎是脚步带风地卷进营帐。
直到看见魏暄全须全尾地坐于案后,他才长出一口气。
“末将接应来迟,请督帅恕罪!”
崔绍是魏暄发小不假,正事上却绝不含糊。他听说了靖安侯一行察尔干湖畔遇袭的消息,震惊之下险些跌落马背,印象中,除了三年前阳和关外一役,自家主帅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随行亲兵伤亡惨重,这其中甚至包括被魏暄视为心腹手足的青砚。
崔绍是魏暄麾下第一副将,当年亦曾在薛勣身边受教。他清楚青砚的身世,更明白此人对于魏暄的意义——那不仅是简单的部下、手足、同袍,更承载了他对薛氏满门的情义和愧疚。
但凡魏暄还有一丝气力,都绝不会放任青砚陷入险境。
所以当初察尔干湖畔,靖安侯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但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魏暄伤得不轻,元气亦亏损得厉害,才十一月,他就将大氅裹得密不透风,说两句便用袍袖掩住口唇,将抓心挠肝的咳嗽声强压下去,“他……咳咳,修为之高,是我平生仅见,便是我与青砚联手,也很难讨到便宜。”
“这样的高手,当今之世不会超过一个巴掌,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回纥王的座上贵宾,摩尼教王,霍山。”
崔绍并非没有准备,却还是被这个名字狠狠震了下。
“当初踏平回纥王都,霍山不知从哪听到风声,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当时就说,纵然挖地三尺,也得把这老小子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