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品行如何姑且不论,身手却是没得说,潜入客栈如入无人之地,连霍璇带来的王府好手都没能察觉。
依照他的本意,寻到人,将她救出,就当还了之前欠下的债。谁知那小公主难缠得紧,好容易脱了身,却不肯走远,反而拉着青砚兜了个圈,又摸回客栈附近。
青砚不明所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何菁菁:“你以为霍璇来做什么的?”
青砚微微蹙眉。
“姓霍的不过是条狗腿,指东不打西,狗链子却是牵在本宫那位好王兄手里,”何菁菁冷笑,“本宫可不信恒二大费周章地将霍璇派来河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背后一定藏着别的谋算。”
青砚:“少跟我本宫来本宫去,当心我抽你,女人也一样。”
何菁菁不以为忤,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怎样,敢不敢一探究竟?”
青砚的脑子里就没刻着“不敢”两个字,当下逮着个落单的部曲,手起刀落干脆打晕,又换上部曲服饰,便要堂而皇之地潜入客栈。
何菁菁也想跟着,青砚却坚决不许:一来,恒王部曲身手不凡,何菁菁虽也学过些粗浅功夫,却远不够这些部曲拿捏;二来,这位主身份贵重,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与魏暄交代。
何菁菁知道厉害,并不打算跟去添乱,只将恒王部曲的行事做派、布防风格,一五一十地画在地上,尽数告知青砚。
青砚一开始还点头听着,后来却觉出不对:“你怎会知道这些?”
何菁菁拍了拍掌心灰土:“因为,我也曾是其中一员。”
青砚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
他潜入客栈的时间有些长,何菁菁百无聊赖,寻了个清净角落蹲着,用石子在地上画着圆胖狸奴。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客栈突然变得嘈杂,无数火光影影绰绰,依稀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何菁菁倏然起身,直觉出了什么变故,下一瞬,就见一道黑影箭一般掠来,落地时许是气力衰竭,险些趔趄跌倒。
何菁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心沾了满把粘腻腥热的液体,不用看都知道,那只手定是被血迹染透了。
“怎么回事?”她难得变了脸色,“恒王手下,竟有能伤你的高手?”
青砚片刻不敢耽搁,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就拖着人往小巷深处奔去。
“不是恒王的人,”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是北律人!”
何菁菁并不意外,她曾搜罗原主记忆,发现每年二三月间,恒王别院都有外客到访,听口音像是北境边陲一带。
有一回,她贪玩溜进前院,躲在山石后瞧见来客面容,虽是做汉家打扮,却是面容粗犷、眉目深邃,一看便知是外族中人。
“果然,”她过分平静地想,“除了西域,这些年,何二没少与北律眉来眼去。”
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
何菁菁今日出门换了身胡服打扮,跑起来倒是不碍事,但青砚伤得不轻——察觉有人窥视的一刻,北律人发出射杀猎鹰用的暗箭,箭头呈三棱破锥状,锋面淬了剧毒,不过奔出是十来丈,青砚已然觉得头晕眼涨,不由自主地往下栽倒,大半个身子压在何菁菁肩头,竟是将长公主当成支撑自己的拐棍。
何菁菁被他压得脚步趔趄,差点摔一个马趴。她咬了咬牙,将青砚胳膊搭上自己肩头,一边继续奔逃,一边吃力道:“你醒醒,支持住……你要是死在这儿,小皇叔非找我算账不可。”
青砚大约是剧毒发作,两片眼皮不受控地往一处耷拉,脑子也不如往日清醒:“他为了你,都能将我赶走,哪舍得找你算账?”
饶是疲于奔命之际,何菁菁依然睁大眼:“皇叔那么宠你,连你行刺之事都概不计较,怎么会赶你走?”
青砚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亲口说的,怎会有假?”
何菁菁:“他亲口说的,你就听了?”
青砚:“……”
“我跟我妈……家乡的娘亲吵架,十回里有八回她都让我滚,我真滚了,她又急着到处找人,”何菁菁说,“你扒着他大腿赖着不走,他能把你怎样?揉成一团丢出去不成?”
青砚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毒药迷蚀了心窍,否则怎会觉得这死丫头的话听起来甚是有理。
何菁菁扶着一个大男人,脚步势必无法加快,没多久就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是从小路包抄,要将他们围堵在中间。
何菁菁反应极快,带着青砚拐进旁出的岔道。青砚并未完全失去意识,此刻心知情势危急,试图推搡开何菁菁:“你、你先走……”
然而何菁菁力气贼大,青砚又是中毒乏力,仓促之下居然没推开。两人一路奔向街巷深处,身后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耳听得到了动静不对,何菁菁反应极快地扑倒青砚,合身替他挡了一箭。
箭头咬入皮肉的一刻,痛楚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