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似曾相识的清软笑声徘徊耳畔,不断提醒着他:答应过的,要算话哦。
就这么一刹那的心池动荡,令魏暄错失了开口的时机,末了,这杀伐决断的悍将挪开视线,盯着案上将残未残的烛灯,淡淡说道:“多谢殿□□谅,但凡您行事间多几分考量,少给魏某添些麻烦,就算为我着想了。”
言罢,他也不去瞧那心眼多到令马蜂窝自惭形秽的小公主是何反应,径直走出门去。
屋外暮色深沉,饶是河东气候干旱,入夜后也结出露水。一道身影跪在潮气深重的石阶下,腰板挺得笔直,正是那闯了滔天大祸,连累魏暄从京城不远千里赶赴朔州的青砚。
魏暄面无表情地从青砚身边走过,只当没瞧见这个人。早有亲卫快步迎上,低声禀报道:“裴刺史的尸骸已然处理妥当,按督帅的吩咐,伪造成强人打劫的假象,丢到西郊护城河中。刺史府也听说了消息,日落时分,王别驾亲自带人赶去河边,不到半个时辰就下令封锁城门,排查全城,看样子是在搜捕谋害刺史的凶徒。”
魏暄揉了揉额角乱颤的青筋,只觉当年领三百轻骑对战北律强敌,都没替长公主殿下收拾烂摊子心累:“知道了。明日天亮,你拿我的名帖去刺史府,向王别驾知会一声。”
亲卫有些犹豫:“咱们前脚入朔州城,后脚裴刺史就被发现投尸河中,时机未免太巧了些。万一那王别驾心中生疑……”
魏暄:“生疑又如何?”
亲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犯蠢了。再如何心有龃龉,魏暄终归是手握帅印的靖安侯,莫说区区一个刺史别驾,就是裴守庭活转过来,就站在魏暄面前,也不敢与他当面翻脸。
“裴守庭遇害,刺史府必定搜查全城,这块石头投下去,谁也不知会激出什么魑魅魍魉,”魏暄继续吩咐,“你们盯着些,若有北律暗探或是摩尼余孽的动向,不必打草惊蛇,暗中盯着即可。”
亲卫应了声,行礼退下。
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魏暄才头也不回道:“跟我过来。”
言罢,径直往外院走去。
跪了快有三个时辰的青砚龇牙咧嘴地起身,拖着两条半身不遂的膝盖骨,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待得走到僻静处,魏暄驻足回身,迅雷不及掩耳地甩了青砚一巴掌。
其实在靖安侯带人赶到时,青砚已经预料到对方会有一场绝大的发作——不顾军令、自作主张、挟持长公主……最重要的是还把人弄丢了,不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足够他人头落地。
他能活着挨下这一巴掌,不只因为他是魏暄的心腹,更因为他至今讳莫如深的身世。
“你还记不记得你姓什么?”魏暄沉声低喝,罕见地声色俱厉,“想替亲族报仇,大可去找始作俑者,欺负无辜女子算什么能耐?你是唯恐不能惹来朝廷的注意,还是想让薛氏满门都因你蒙羞?”
“我教了三年,怎就教出你这么个欺软怕硬的东西!”